番外-命中注定(5)

贾珂向来讨厌小孩,王怜花这句“谁要怀你的孩子”,正合他的心意,在他看来,他若能与王怜花在一起,一辈子不生孩子,那才是生平至福。只可惜怀没怀上孩子,全凭老天决定,哪能他们说不怀孩子,就不怀孩子啊!

贾珂心想:“倘若他真怀上了孩子,总不能把孩子打了,毕竟古代技术落后,怕是会出人命吧。我还是得劝他喝下这碗汤。老天,我明明天生喜欢男人,为什么还是要有这种烦恼!”

他心中一阵崩溃,但也不能放着难题不去解决,不由得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上排牙齿一咬下唇,向王怜花瞥了一眼,王怜花也正斜睨着他,似是在看他会不会被自己那句话伤到。两人目光相触,王怜花立刻移开目光,贾珂却忍不住一笑,双手按住王怜花的脸颊,将他的脸转向自己。

王怜花极其不满,说道:“你是嫉妒本公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所以故意用手在我脸上揉出这样一个丑样来吗?”

贾珂噗嗤一笑,说道:“这里又没有镜子,王公子是从哪里看到自己的模样的?”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贾兄的眼睛,天生又大又亮,宛若两面明镜,有这两面明镜映着我的脸,我若还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岂不成了瞎子?”

贾珂大笑道:“原来我的眼睛还有这一样好处,我从前竟没发现。我明察秋毫的王公子,除了你的脸以外,你还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什么了吗?”

王怜花听了这话,不由心中一荡,极是烦恼:“还看到了什么?老子什么也没有看到,老子只想吻你!倘若我明知自己可能……”余光瞥见桌上那碗安胎药,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接着想:“……却还继续吻你,那我还怎么狠下心来与你划清界限?我若不与你划清界限,岂不是要做你的坤泽做一辈子了?我才不要这样!”当下移开目光,淡淡地道:“除了我的脸以外,还有什么东西吗?我倒没有看见。”

他说完这话,便要挣脱贾珂的手,谁想他刚一转头,贾珂就是一笑,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然后咬住他的耳朵,低声道:“你没有看出我想亲你吗?”

王怜花只觉耳朵热腾腾的,一颗心也跟着热起来,暗道:“原来不止我想亲他,他也想亲我,唉!”心中不禁一阵欢喜,一阵惆怅。但随即转念,又想:“哼,倘若我是乾阳,他是坤泽,那我也会肆无忌惮地亲他。反正他亲不亲我,自己都不会有什么损失,那他便是亲我一百口,又有什么好稀罕的!”

王怜花只觉贾珂这人实在可怕,一次又一次松动他下定的决心,这时他也不想要贾珂陪他去找鬼隐婆了,最好他与贾珂就此分开,再不见面,只有离开贾珂,他才能做回从前那个王怜花。可是贾珂脸皮太厚,人太聪明,每次都能看出他那藏在口是心非后面的真心,他该如何摆脱贾珂?

王怜花略一沉吟,心想:“他对我穷追不舍,不过是因为他认为我待他与众不同,为今之计,只有做些过分之事,惹他伤心。我就不信他对我心灰意冷了,还能继续跟我说这些俏皮话!”

当下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就好像贾珂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和露珠在他嘴唇上轻轻一碰,没有丝毫差别似的,懒洋洋地道:“是吗,这怎么看得出来?要不把你家丫鬟叫来,让我瞧瞧你看她们的眼神,和看我的眼神有什么不同。”

贾珂见王怜花只要丫鬟,不要小厮,眼中光芒一闪,微笑道:“好啊!反正我家里的人,你总得见一见。”

王怜花只当没有听懂他的言下之意,笑道:“妙极,妙极!早听说贾兄府上美女如云,今日能得一见,可算是不虚此行了。”

贾珂微笑道:“王公子客气了,我家只有我自己,仆人实在不多,就算把已经五十七岁的丁厨算上,也用不上‘云’这个字。”站起身来,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王怜花双手互握,放在桌上,两根小手指在桌上敲来敲去,心道:“他见我对他家丫鬟如此感兴趣,心中一定很不痛快。很好,我这第一步已经做成了,接下来就等他把丫鬟叫过来,我再做第二步。”眼见成功就在眼前,他本该激动的,但想到那时候贾珂会生他的气,会再也不理他,心中却不禁一阵刺痛。

便在此时,屋门打开,贾珂走进屋来,将屋门关上,然后坐在他的旁边。

王怜花连忙挤出笑容,装作兴致极高,笑道:“你把人叫来了?”

贾珂道:“叫过来了。”

王怜花笑道:“那便好了。不知你家丫鬟都叫什么名字?你且跟我说说,我也好心里有数。”

贾珂淡淡地道:“这有什么急的?一会儿她们过来,我挨个把她们的名字告诉你就是,不然现在跟你说一遍,一会儿还要再跟你说一遍,怪麻烦的。”

王怜花见他脸上神情淡得仿佛伸手便可以抹去,心中不禁一痛,暗道:“他果然生我的气了,我只需再接再厉,总能让他对我心灰意冷,那时候我想要走,他决不会留我。我计谋得逞,应该欢喜才是,干吗痛成这样?对,我欢喜极了,我欢喜极了!”

他十根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扣在一起,指根生生作痛,面上却显得若无其事,笑道:“我好奇啊!好马须得好鞍配,美人若是名字不好听,就好像是一匹日行千里的神骏,配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旧皮鞍,谁看见了,不得说一声暴殄天物?”

贾珂索性不去睬他,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坐在椅中自行翻看。

一时之间,屋里寂然无声,只听到书页偶尔翻动,发出轻微异常的声响。

屋中有两处地方热气缭绕,一处是屏风后面的浴桶,一处是桌上的那碗安胎药,王怜花看着桌上的安胎药,心中想的却是屏风后面的浴桶,暗道:“倘若管家没送来这碗药,那我这时候会在做什么事呢?会和贾珂在浴桶里快快乐乐地玩水吧!”

王怜花想到这里,突然间很想看贾珂一眼,但他刚一转头,便毫不停留地转了回来。他睁大了眼,怔怔地望着墙壁,心道:“我绝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害得自己前功尽弃了!”

正惆怅间,忽听得门外几个人踏着厚厚的地毯走了过来。王怜花心知这几人十有八|九是贾珂叫来的丫鬟,自觉找到了去看贾珂的理由,不由心中一喜,转头向贾珂瞧去,贾珂却仍在翻书,并不睬他。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贾兄在看什么书,竟然这样入迷?”

贾珂仍不抬头,淡淡地道:“我没入迷啊,是王兄太着急看到美人,连一刻也不想等,才觉得我看得入迷吧。眼下美人已经到了,王兄想看,自己开门便是。”

王怜花大笑道:“贾兄果然好客,一听我说想看你家丫鬟,就把丫鬟叫到面前,还让我自己去看她们。但是贾兄,你莫要忘了,我也是一个男人,你就不怕我背着你,对她们动手动脚吗?”

贾珂道:“嗯,你会吗?”语气仍是淡漠异常,似乎半点也不在意王怜花会做什么事情。

王怜花笑道:“你若不放心我,就在旁边看着我不就好了?”

贾珂道:“我若是放心你呢?”

王怜花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他走到门前,将门拉开,只见门外站着七八个丫鬟,都眉目清秀,其中两个丫鬟,一个丹凤眼,一个水杏眼,模样尤其标致。

众丫鬟瞧见王怜花,都嘻嘻哈哈地走上前来,向他福了一福。

王怜花微微一笑,伸手抓住那生着水杏眼的丫鬟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面前。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那丫鬟吓得花容失色,惊呼道:“王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其他丫鬟也都惊得呆了,一齐看向贾珂,眼光中满是茫然无助。

贾珂将书放下,走到王怜花面前,凝视着王怜花的眼睛,问道:“王兄这是在做什么?可是这丫头得罪你了?”

王怜花大笑道:“贾兄,在下早就跟你说过,在下也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遇到漂亮的女人,为她们心动,说几句俏皮话,做几件轻薄事,也是在所难免的吧。贾兄,你有这么多个丫鬟,个个都生得花容月貌,你自己一人,消受得了吗?不如让在下帮你代劳吧!”说着低下头去,便要在那水杏眼的丫鬟的脸上亲上一亲。

贾珂伸手抓住那丫鬟的肩膀,轻轻一拽,便将那丫鬟拽到自己身后。

王怜花一吻落空,也不生气,抬起头来,神色自若地向贾珂一笑,说道:“贾兄还真是小气,一个也不肯给兄弟吗?”

贾珂脸一沉,冷冷地道:“我家里的丫鬟,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她们在我家里,做的都是洗衣洒扫这样再正经不过的事情。王怜花,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也不必牵扯到别人!”

王怜花见贾珂对自己丝毫不假辞色,一颗心登时凉了大半截,明明这是他自己想出的计策,明明他的目的就是要贾珂对他心灰意冷,再不来找他,眼看他的计策已然大获成功,为什么他的心却会这样痛?

王怜花强忍心痛,淡淡一笑,说道:“王某倒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才故意做出这种事来惹你生气,只不过王某本性如此,看到漂亮女人,便会忘乎所以。王某从前也因为这种事,得罪过朋友,不想这次又在你面前暴露了本性,实在对不住了。

有句俗话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王某三岁就是如此,想来这辈子都改不了了,既然贾兄不喜欢,那王某告辞便是!”说着向贾珂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王怜花走出节度使府,回到客栈,见房中陈设还是离开时的模样,只是浴桶中的水已然变得冰凉。他站在房中,不可避免地看见凌乱的被褥,用过的毛巾,放在桌上的茶杯,漂着东西的洗澡水,到处都是贾珂留下的痕迹,满目尽是温柔缱绻之气。这时他迫切得想要忘记贾珂,看到这些东西,不由心中一烦。

王怜花走了几步,蓦地里见到自己映在洗澡水中的倒影,想起适才他和贾珂坐在浴桶里,恩爱缠绵,好不亲热,更衬得自己现在孤孤单单,凄凄冷冷。

王怜花心中一阵酸楚,回过神时,人已经趴在浴桶壁上,一只手抓着桶壁,一只手向前伸去,手指在水面上无意识地打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写的是“贾珂”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