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王怜花见木婉清脸上冷冰冰的,什么表情也没有,只觉大仇得报,很是得意,心想:“这就叫一报还一报!昨天你用等我毒发身亡,你就自杀殉情这种话来恶心我,今天我也用这些不明不白的话来恶心你!好吧,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突然间对我生出爱情,不是因为你爱我,而是因为你被人做了手脚。”言念及此,忽见白光一闪,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之间,白光便已来到贾珂的腰间。

原来木婉清昨晚虽为救下王怜花的性命,答应与公孙止成亲,但她向来倔强任性,如何愿意委身于自己不爱的人?她心中早就有了以死相拼之念,因此去剑房找了一柄匕首,藏在怀中,到时她与公孙止拜天地,什么时候公孙止对她毫不防备了,她就掏出匕首,架在公孙止的脖子上,要公孙止交出绝情丹来。

后来贾珂脱下她的喜服,可没去摸她的身子,因此这柄匕首一直放在她的怀中,竟没有一人发现这件事。这时她心中认定是贾珂抢走了她的情郎,是贾珂害苦了她的一生,心中恼怒欲狂,杀心大盛,便走下床来,站在王怜花的视线死角之处,掏出怀中匕首,疾向贾珂的腰间刺去。

贾珂本就站在床边,与木婉清就在咫尺之距,加之他没想到木婉清身上藏着匕首,又相信王怜花会帮他看着,因此全身放松地靠在王怜花的怀里。

此时匕首尖利的锋刃已经刺破贾珂的后腰,贾珂心下一惊,不假思索地抱着王怜花向前扑去,同时听到耳边响起飕飕一阵风声,随即是王怜花又惊又怒的声音:“木婉清,你在做什么?”跟着“当”“咚”两道声响,一声是匕首掉在地上的声音,一声是木婉清落到床上的声音。

忽听得一个姑娘大叫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跟着一人疾奔而至,正是金瑶公主。

金瑶公主瞧瞧贾珂和王怜花,又瞧瞧躺在床上的木婉清。

但见贾珂身上流了些血,似乎伤势很轻,没有大碍,脸上神色古怪之极,似乎是在责,又似乎是在好笑。

王怜花抱着贾珂,可不似贾珂这般轻松,只见他满脸怒容,满眼心疼,似乎现在就想要扒下木婉清的皮,来给贾珂包扎伤口。

木婉清却倒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原来刚才王怜花把她扔到床上,用力太大,使她的后脑撞到了墙壁,登时眼前发黑,昏了过去。

公主心下惊疑不定,困惑不解,说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她不是你们的朋友吗?干吗要用匕首偷袭你们?”

公主适才见到贾珂和王怜花吻在一起,只觉自己受到冷落,心下大感不悦,于是向他二人翻了个白眼,便离开内堂,去前厅坐了坐,因此并没有听到王怜花和木婉清的对话,若非先前听到了打斗的声响,她只怕也不会过来。

此刻见到眼前这副情景,她只觉自己想破脑袋,只怕也想不出他们三人的爱恨纠葛,恩怨情仇来了。

贾珂站直身子,耸了耸肩,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我自作自受,活该罢了。”在心中补充了一句:“我明明知道木婉清是什么性子,居然看着怜花刺激她,还对她毫无防备,唉,我这伤真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王怜花“哼”了一声,忿忿地道:“你什么事情都没做,怎么就自作自受了?倘若咱俩之间,必须有人受到报应,那也应该是我才是!”一面说话,一面解开贾珂的衣服,检查他的伤势。见到贾珂躲避及时,只被匕首划破皮肉,这才松了口气,从贾珂怀中拿出伤药,抹在这道伤口上,鲜血立时止住了。

贾珂叹了口气,说道:“怎么没有?我明知道你俩什么事也没有,但还是喝她的醋,生她的气,所以听到你对她冷嘲热讽,我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只盼能多听几句,就没有催促你将真相告诉她。可见人啊,果然不能随便使坏!我刚因为你欺负她高兴,眼前报就还回来了!”他口中的“果然不能随便使坏”,倒不是说不能欺负别人,而是不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随便欺负别人。

王怜花噗嗤一笑,说道:“难怪你刚刚那么乖。我还以为你突然间迷上大鸟依人的感觉了,所以就乖乖地靠在我的怀里,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了呢。”说着直起身来,帮贾珂系好衣服,然后看向木婉清,脸色一冷,森然道:“贾珂,你现在总不会阻止我动手了吧?”

金瑶公主一时间被王怜花这副模样镇住,不禁怦然心惊,背上生出一阵寒意,寻思:“原来王怜花生起气来,是这样一副模样!”

贾珂伸手握住王怜花的手,微笑道:“她也是被人迷了心智,以为你是她至亲至爱之人,才会这样做的。这件事本就怪不得她,咱们以后再不与她来往就是。怜花,你若对她动手,我又以何面目,去见她的家人呢?”

金瑶公主心想:“被人迷了心智?以为王怜花是她至亲至爱之人?江湖上还有这等厉害的手段吗?唉,如我这般花容月貌的美人,要在江湖上走动,未免太危险了。”

王怜花心想:“不见就不见,她的家人有什么了不起啊?”但随即转念,想起贾珂将风灵霁的谋算告诉段誉,想要借大理之力,给风灵霁添乱的计谋来。

他缓缓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手指。

其中几根手指的指尖上,还沾着血和药膏。

王怜花想到这是贾珂的血,想到若非自己只顾逞一时意气,若非自己疏忽大意,反应不及,贾珂又怎会受伤?一时之间,心中懊恼之极,简直恨死自己了。

他蜷缩手指,指尖在掌心上用力摩擦几下,然后淡淡地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不做了。”

贾珂听王怜花话中大有自责之意,不由得心中一阵怜惜。

虽然贾珂也在自责,但是他瞧见王怜花这副情绪低落的模样,就不舍得让王怜花也因为此事自责,只想让王怜花开心起来。

他一只手正与王怜花十指相握,便用另一只手摸了摸王怜花的脸颊,待王怜花抬头看他,他向王怜花一笑,然后道:“怜花,你看我现在身上受了点伤,并且正好伤在腰上,实在不好用力。倘若现在把木婉清弄醒,她对我满腔怨恨,醒过来后,只怕还会与我大打出手。你帮个忙,将她带出绝情谷,好不好?”

王怜花很不情愿,说道:“你刚刚还在因为她叫我‘郎君’喝醋,现在就要我将她带出绝情谷,难道你不喝她的醋啦?”

贾珂微笑道:“喝醋归喝醋,总不能耽误正事啊!”

他这句话却是一语双关,明面上是说“我虽然喝她的醋,但也不能把她自己留在绝情谷啊”,暗地里却是说“不论你如何讨厌木婉清,也不要当着金瑶公主的面,说得这般直白,等咱们回到客栈,你愿意怎么骂她,就怎么骂她。”

王怜花自然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虽然很不情愿,却也只能点了点头,走到床边,伸臂将木婉清打横抱起。

木婉清本就生得秀丽绝俗,加之受伤过后,脸色过于苍白,没有半点血色,便如花树堆雪,明月照湖,确实是一位世上罕见的美人儿。并且她体有异香,香味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王怜花将她抱在怀中,只觉周身都被这阵幽幽沉沉,甜甜腻腻的香气萦绕。

王怜花虽对木婉清极为厌烦,但他毕竟天性风流,并且他天生喜欢女人,而不是男人,绝色美女对他的诱惑力自然不小。这时鼻端嗅到阵阵幽香,王怜花不觉心中一动,寻思:“她可比李莫愁美丽多了。”他这时想起李莫愁,自是因为不久之前,他搂过李莫愁。

金瑶公主见王怜花双手抱着木婉清,腾不出空去牵贾珂的手,不由心中一喜,看向贾珂,说道:“你身上的伤严不严重?要不然,我扶着你走吧!”

金瑶公主贵为公主,向来是走到哪里,都有一堆人伺候她。她这时提出扶着贾珂,自觉是给了贾珂一个很大的面子,贾珂应当感到荣幸之至,连忙答应才是。

王怜花本在琢磨木婉清身上的异香究竟从何而来。

他既见过木婉清的母亲秦红棉,也见过她的父亲段正淳,他二人都不似木婉清这般体有异香,原来做父母的身上没有香味,做儿女的身上却可能有香味吗?

但他随即转念,想起段誉和钟灵身上也没有香味,不由得起了疑心,寻思:“难不成木婉清其实不是段正淳的女儿?他的生父另有其人?若是如此,她的生父一定是一个身上很香的男人。比如……楚留香?”王怜花自从认识楚留香以来,就没见他身上缺过香味,因此想起身上很香的男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楚留香。

此刻听到金瑶公主的话,王怜花不由脸色微变,也顾不上去思考木婉清的身世之谜了,当即向贾珂望了一眼,眼中满是威胁之意,显然是说:“你若是敢让她扶你,我就把木婉清扔到地上,然后自己来扶你!”

贾珂忙道:“多谢公主抬爱!但公主是千金之躯,微臣何德何能,劳烦公主搀扶?还请公主放心,微臣身上这伤,不过是点轻伤,不碍事的。”

金瑶公主格的一笑,说道:“你怕什么?我搀着你走,是我自己乐意,谁会因为这件事,指责你啊?这样吧,我向你保证,若是有人因为这件事,向父皇告你的状,父皇若要责罚你,我一力承担便是。”

便在此时,忽听得王怜花微笑道:“公主,你很闲吗?”

金瑶公主自然听出王怜花的言下之意是说:贾珂已经谢绝你的提议了,你干吗非要一意孤行,搀扶他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