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这几句话,金瑶公主也听人说过。毕竟皇帝在多年以前,就将倚天剑赐给了李湛,金瑶公主没少见李湛把玩倚天剑。除了这几句话以外,公主偶尔也会听李湛提起与倚天剑齐名的屠龙刀。

自古以来,世人皆说皇帝是真龙天子,他们这些皇子皇女,当然就是龙子龙女。这把屠龙刀名曰“屠龙”,不就是说,谁得了这把刀,就可以屠尽他们一家吗?更不用说这句“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说的是谁得了这把刀,不管发出什么号令,天下人都要听令而行了。倘若这人发出的号令,是要所有人跟他一起造反,那么是不是就会有人响应号令,真跟他起兵造反了?

便是如此,皇宫上下,都对这把屠龙刀大感厌恶。若非屠龙刀一直下落不明,昨天在这人手里,今天到那人手里,后天又去了另一人手里,不似倚天剑一直在峨眉派手中,皇帝早就派人收缴屠龙刀了。

这时金瑶公主听说屠龙刀在贾珂手中,不由得大吃一惊,当即侧过头去,看向贾珂。她这样一个没有多大利害关系的人,尚且条件反射地去看贾珂,何况是那些动身前往洛阳,只为参加屠龙刀的拍卖的人了?

霎时之间,原本嘈杂喧闹的山谷中寂静无声,群豪脸上变色,转头看向贾珂和王怜花,心中都怦怦而跳。

有些人心生贪念,寻思:“他二人年纪这样轻,纵使一个是‘云梦仙子’的儿子,一个是‘云梦仙子’的儿婿,又如何能是我的对手?屠龙刀若已落入他们手中,我暂且按兵不动,等恢复了内力,再伺机夺走宝刀!”

有些人爱惜性命,忿忿地想:“现在大伙儿都是身中迷药,空有一身内力,却半点也发挥不出来,纵使一拥而上,也绝不会是他二人的对手。这人好没眼色,明知道己弱人强,还非要提起屠龙刀来,是生怕贾珂和王怜花不杀人灭口吗?”

虽然贾珂和王怜花从无滥杀无辜的恶名,但是一来,“云梦仙子”杀人如麻的恶名天下皆知,又有利用《无敌宝鉴》设计武林同道的前科,众人对王怜花不甚了解,难免会疑心他和他母亲是一丘之貉。

二来,自打屠龙刀问世以来,为了这把绝世宝刀,不知有多少兄弟反目成仇,有多少夫妻恩断义绝,有多少英雄好汉死在这把刀下。别说屠龙刀现在在贾珂和王怜花手中,就算屠龙刀落入了一位德高望重,慈悲为怀的少林高僧手中,大伙儿也会疑心这位少林高僧为此杀人灭口。

一片寂静之中,只见贾珂和王怜花先是一怔,随即一个双眼射出喜悦的神色,喜道:“屠龙刀在绝情谷?谢逊呢?他也在绝情谷吗?”一个苍白的脸上发出兴奋的红光,笑道:“此话当真?哈,公孙止的本事可不小啊!贾珂,我看咱们也不忙离开,还是先在绝情谷里找找屠龙刀吧!”

倘若他们回答说“屠龙刀?我没见过屠龙刀啊?”亦或是“屠龙刀在这里?啊,我不知道啊!”这样的话,众人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多半会觉得他们的反应实在太过平淡,也太过刻意,心下自然会对他们的话半信半疑。但是他二人的神情和语气之中,都透出又惊讶又欢喜,又贪婪又志在必得之意,这正是江湖人听说屠龙刀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时,最正常不过的反应。

众人只觉他二人说的话绝不是在撒谎骗人,心中尽皆一愕。

说话那人讪讪地道:“啊,原来……原来你们不知道啊!”心下暗暗懊悔:“我怎么这么蠢啊!本来我不说这句话,他们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大伙儿相安无事地离开绝情谷,到时我再自己一人,折返回谷,慢慢寻找屠龙刀就是。现在好了!他们已经知道屠龙刀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怎么可能置宝刀不理?我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找了两个抢刀的对头吗?”

这人说完那句话,便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别人,但是眼角余光,仍是瞥到周围几人眉头深皱,显然是觉得他多嘴多舌,愚不可及,平白坏了大家的好事。他突然一阵难堪,于是脑袋又低了几分。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个冷峻的声音道:“既然贾公子和王公子过来之前,就有人先一步来到谷中大开杀戒,谁知道屠龙刀是否被那人顺手拿走了?依我看来,咱们现在身中迷药,没有武功护身,若是遇到歹人,那可危险得很。当务之急,不是去找屠龙刀,而是去找解药。”说话这人正是先前坐在灭绝师太左手边的男人,约莫四十二三岁年纪,身披一件土黄色布袍。

丘处机站出来,说道:“左掌门所言甚是!除了解药以外,咱们随身携带的兵刃,也都被他们拿走了。这也得找回来!否则练爪功掌功的朋友还好,像小弟这般仗剑行走江湖的人,心里可要戚戚然了!”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

贾珂向那身披土黄色布袍的人望了一眼,心想:“原来他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

又听一人道:“左师兄和丘道长说的都有道理,只是在下有一件事想要请教诸位,谁知道咱们究竟中了何种迷药?正所谓:对症下药,方能药到病除。病症是这样,中毒也是这样。若是咱们连中的是何种迷药都不知道,又如何去找解药呢?”说话这人却是华山派掌门鲜于通。

贾珂看见鲜于通,忽地想起原著里鲜于通在贵州苗疆中了金蚕蛊毒,幸好遇到在贵州行医的胡青牛,胡青牛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费尽心血治好了鲜于通,与他义结金兰,还把自己的妹子胡青羊许配给他。后来鲜于通为了华山掌门之位,与华山掌门的独生爱女成亲,抛弃身怀六甲的胡青羊不理,使得胡青羊羞愤自尽这件事来。

华山派上上任掌门是枯梅大师,也就是原随云那位老情人。当年贾珂失去记忆,跟在原随云身边做事,曾经意外撞见他二人在花园中亲热,当时枯梅大师还想对贾珂下杀手,却被原随云拦住了。后来贾珂和王怜花闲得无聊,想起这件事来,索性设了一个圈套,将枯梅大师引出华山,好好地戏弄了她一番后,然后贾珂和王怜花现身,将她毙于掌下了。

枯梅大师过世以后,华山派群龙无首,只得请在江湖上地位超然,剑术通神的风清扬暂代掌门之位。风清扬性情潇洒,做事随性,不慕权势,最厌俗务。他上任之前,跟众人讲好,自己只做七天掌门,多一天也不做。到得第七天,风清扬果然卸下掌门之位,次日便一剑一人,云游四海去了。新掌门匆匆上任,不过一年,便因病去世,将掌门之位传给了鲜于通。

贾珂心想:“鲜于通第一时间就想到对症下药这件事,真不知道是他心思灵巧,远胜左冷禅等人,还是他果然如原著一般,曾与胡青牛这样的医术精湛的神医义结金兰。若是后者,他毕竟有胡青牛这样的好兄弟,能在第一时间想到对症下药这件事,倒也不足为奇。”

他在这里琢磨鲜于通,那边就有人想到了他。

在鲜于通说话之时,就有一个七十来岁的老者向他们走来。

这老者在拍卖会上,也和灭绝师太等人坐在同一桌,只是他本来一身锦衣华服,手中握着两枚黄橙橙的金胆,现在他只穿着一身里衣,连鞋子都没有,那两枚金胆,更是不知去了哪里。显然是那些绿衫弟子见他行头华贵,便将他这一身行头,全都扒了下来。

这老者倒是不凡,此时身穿里衣,赤着双足,花白的头发披散下来,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他却神色自若,言笑晏晏,向贾珂打招呼道:“幸会,幸会!贾侯爷名满天下,我王元霸这十多年来,无时无刻不想与贾侯爷见上一面。今日虽遭了柴玉关这人面兽心的小人的毒手,却也有幸见到贾侯爷,真要说起来,这次失手被擒,也算是小老儿的生平一大幸事了!”说着握住贾珂的右手连连摇晃。

同时看向王怜花,笑道:“王贤侄,我从前看你一表人才,就知道你必定来历不凡,只是没想到昔日的王惜石,居然是今日的王怜花。你回到洛阳,怎地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为你接风洗尘啊!”

这人正是金刀无敌王元霸。于贾珂而言,与“金刀无敌”这个外号相比,还是林平之的外祖父这个身份,更让他记忆深刻。

贾珂笑道:“王老爷子客气了,我从前也常常听怜花提起中州大侠、金刀无敌的王老爷子,只可惜这几年一直没空去洛阳,因此不曾上门拜访。”其实王怜花只跟贾珂提过一次王元霸,就是先前他二人去欧阳喜家,王怜花向贾珂介绍洛阳四霸时,顺带提了一句。

王元霸何尝不知道贾珂说的只是客套话,但他仍是惊喜过望,笑道:“没想到小老儿这名字,竟有幸传入贾侯爷的耳中,嘿嘿,这可真是小老儿的荣幸了!只是‘金刀无敌’这四个字,贾侯爷可千万不要说了!

唉,小老儿在别人面前,用这个名头逞逞威风,那也罢了,但是在贾侯爷面前,还说自己无敌,那可真是要羞煞小老儿了!贾侯爷,王贤侄,你二位离开这绝情谷,可是要去洛阳坐坐?到时就到我家坐坐,哪怕只是喝杯茶,那也好得很啊!”

贾珂笑道:“王老爷子,你太客气了!其实我和怜花这次过来,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若非我俩误打误撞,进了那间石屋,发现了那处机关,又哪会想到,那间石屋下面,竟然也有一间地牢呢?如今我俩公务在身,离开绝情谷后,有没有时间去贵府叨扰,我也不清楚,倒不好现在就答应下来。若是我有时间,自当与怜花去贵府拜访。”

王元霸凭一人之力,创下如今家业,岂会是不知情识趣的人?当下点了点头,笑道:“贾侯爷既有要事要做,只管忙去就是。等你哪天闲下来了,想起小老儿了,到时与王贤侄一起来小老儿家里坐坐,小老儿就已荣幸之至了!”

就在王元霸春风满面地与贾珂二人寒暄之时,有性情高傲者如吕凤先,听到贾珂说他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以后,心知贾珂和王怜花绝不可能知道他们中的是什么毒,于是与众人分开,向旁边石屋走去,打算凭一己之力,找出解药来。

有对贾珂二人满怀怨恨者如灭绝师太,听到贾珂这几句话以后,也得出了一样的结论。当下“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对弟子说道:“咱们去找解药去!”说完这话,也不等弟子回答,便即转过身去,也走进一间石屋。

有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者如左冷禅,鲜于通,站在一旁,将贾珂和王元霸的话尽收耳中,自己却不表态。

也有性情急躁者如定逸师太,丘处机,越听越着急,忍不住打断贾珂和王元霸的话,问道:“贾公子,如此说来,你并不知道我们中的是什么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