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贾珂听到“皇上”二字,登时想起适才幻想的那一幕,真害怕洛北下一句话便是:“皇上好久没和大人见面,对大人想念得很,本想叫大人您去苏州说话,但想到大人公务在身,十分繁忙,皇上觉得自己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把您叫过去,因此让我请王公子代大人您去苏州说话。”

贾珂想到此处,不由脸上一沉,随即挤出笑容,问道:“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洛北道:“回侯爷的话,皇上是这么跟卑职说的:‘洛北,你见到贾珂以后,就问他有没有见过金瑶。倘若他见过金瑶,你就问他金瑶在哪,然后把人带回来。倘若他没见过金瑶,唉,便让他把公务暂且交给别人,帮朕找回金瑶要紧。

她一个小女孩,头一回离开皇宫,自己不会武功,也不带护卫,若是遇上凶徒,哪有什么还手之力?何况苏州和杭州离得这么近,倘若她离开寒山寺后,直奔贾珂去了,她怎会现在还没到呢?难不成她在途中出事了?’”

贾珂才不关心金瑶公主是否出事了,他见皇帝不是要王怜花去苏州陪他,登时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忽听得耳边有人呵了一口气,随即感到两根手指伸到自己的右颊之上,轻轻地刮了两下。

贾珂向旁边看去,就见王怜花看着自己,轻轻一笑,大有取笑之意。显然是王怜花知道皇帝是要贾珂去找金瑶公主,而不是做别的事情以后,先和贾珂一般,松了口气,随即觉得自己提心吊胆的模样实在可笑,便去看贾珂,见他也在因为皇帝的话提心吊胆,便理直气壮地用手指替他刮羞。

贾珂收回目光,看向洛北,说道:“既是皇上吩咐,微臣自当领命。近日来我一直待在杭州,倒没听说有什么恶徒来过杭州。或许公主是在途中遇见了什么新奇的事,或者结识了什么新的朋友,竟忘记回苏州了;又或许公主只是拿我当幌子,并不是真的过来找我,因此我才不知道,公主早在几日前就已经来到杭州。洛侍卫,你手上可有公主的画像?”

洛北道:“自然有的。”说着从怀中取出画像,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

贾珂接过画像,将其展开,拿给王怜花一起看。只见画中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尖尖的脸蛋,圆圆的大眼,眼角上挑,容貌甚是俏丽。这幅画虽比不上王怜花画得出神入化,栩栩如生,但也是难得一见的佳品,用来找人,倒也不必担心旁人认错。

贾珂收起画像,又问洛北是否还有其他线索。可惜他只知道金瑶公主要来杭州找自己,除此以外,诸如公主身上带了多少银两,公主打算怎么来杭州,公主是否有认识的朋友等事,却是一问三不知。

贾珂无奈,只得请王怜花临摹了几幅画像,吩咐部属拿着画像找人。次日一早,他和王怜花早点也不吃,就出门找人,洛北看在眼里,很受鼓舞,胡乱吃了几口早点,也出去找人了。

贾珂和王怜花明面上说是出去找人,其实他们从节度使府出来后,径自买了几样东西,便离开杭州城,来到城郊的小溪之旁。

换做平时,贾珂看在皇帝的提拔之恩上,哪怕他知道寻找金瑶公主这事就好似在大海中捞针,多自己一个人不算多,少自己一个人不算少,他也会尽全力帮皇帝找人。

但是贾珂受李淳那句诗的误导,认定皇帝想当唐玄宗,抢走他的“杨贵妃”王怜花,他心里正对皇帝满腹怨气,又如何愿意帮皇帝找女儿?因此他虽然动用了不少势力帮忙寻找公主,但他自己却连找都懒得找,同时打定主意,这几天他们暂时不回杭州城,假装他们一直在寻找公主。

王怜花脱下鞋子,挽起裤脚,走进溪水中捉鱼。其时阳光斜照,凉风吹拂河边的柳丝,王怜花的发丝和衣带也微微飘动。

贾珂捡了数十根枯枝,堆成烤架,却不点着,又从包袱中取出一块桌布,铺在草地上,拿出一只木盒,盒中装着八样早点。他揭开盒盖,取出早点,一一铺在桌布上,然后坐到草中,向王怜花招了招手,笑道:“怜花,可以来吃了。”

王怜花转过身来,双手一摊,水珠自他的手掌不断流下。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水珠晶莹剔透,他的手指也好似水珠一般晶莹剔透。

王怜花道:“我还没抓到鱼呢!”

贾珂哈哈一笑,说道:“吃完饭再来抓,我担保你到时一定能抓到。”

王怜花走到岸上,也不穿鞋,就这样双脚地走了过来。他坐到贾珂面前,向后一仰,贾珂伸臂将他抱住,在他的头发上轻轻一吻。

王怜花笑道:“你什么时候变成鱼神仙了?否则怎能未卜先知,断定我吃过饭后,一定能抓到鱼啊?”

贾珂拿起一个桂花糕,递到王怜花嘴边,王怜花一口吃了。

贾珂笑了笑,说道:“我不用做鱼神仙,也能知道。你想啊,你空着肚子去抓鱼,水里的鱼儿游到你身边,听到你肚子在咕噜噜地作响,哪会不知道你是过来吃掉它们的?它们既已知道你是过来吃它们的,又哪敢游到你身边来?自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了。若是看见别的鱼想要游到你身边,只怕也会立刻甩尾阻止。

但是你吃过饭后再去抓鱼,你的肚子饱饱的,水里的鱼儿游到你身边,没听见你的肚子在咕噜噜地作响,自然不会认为你是来抓它们的,而是会认为你是过来洗澡的,那它们当然是想怎么游,就怎么游了。到时那么多鱼儿围在你身边,你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王怜花噗嗤一笑,说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溪水中的小鱼,个个都是顺风耳。”说完这话,拿起一只小笼包,转过身,递到贾珂口中,笑道:“那你多吃一点儿。一会儿你跳进水里,充当鱼饵,帮本公子把这些顺风耳吸引过来。”

贾珂格格一笑,说道:“我当鱼饵倒无所谓,但我真替那些鱼儿担心。”

王怜花奇道:“那些鱼怎么了?你为何要替它们担心?”

贾珂笑道:“王公子连胖丁的醋都喝,见我亲了一口胖丁,就不愿我再来亲你了。一会儿我既要充当鱼饵,总不能穿着衣服,到时赤条条地跳进水里,那些鱼儿瞧见了我,说不定和王公子一样为我的美色所惑,一齐向我游了过来。到时它们个个在我身上亲上一口,王公子还不得当场醋淹小溪,把这些胆敢和我亲热的鱼儿都捉来烤了?”

王怜花哈哈一笑,说道:“我从前怎地没有发现,这条小溪竟然这般神奇?溪里的鱼不仅是顺风耳,还是千里眼,身为一条鱼,连一个人长得是丑是俊都能分清,真是了不起!”

他说完这话,话锋一转,以手指去刮贾珂的脸颊,笑道:“又或许了不起的不是溪里的鱼,而是溪里的水,不需要喝,不需要碰,只需闻到味道,就足以让咱们贾二爷洋洋自得,开始大吹法螺了?”言下之意,自是取笑贾珂的脸皮好厚,对着鱼都不忘吹嘘自己一番。

贾珂摇头微笑,将王怜花翻了过来,扬起手,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三下。

王怜花本是想看贾珂伸伸舌头,做个鬼脸,露出羞窘的表情来,哪想到贾珂羞窘过头,继而成怒,居然打起自己的屁股来了。

王怜花登时气忿忿地道:“你不讲理!说不过本公子,就打本公子!”然后装出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说道:“好疼啊,快给本公子揉一揉!”

贾珂噗嗤一笑,依言给他揉了揉,说道:“我打你屁股,可不是平白无故地打你!”

王怜花截住他的话,满脸苦大仇深地控诉道:“是啊!你是恼羞成怒地打我!”

贾珂格格一笑,说道:“我也不是恼羞成怒地打你!”

王怜花满脸无辜地控诉道:“那你是一时兴起地打我了?”

贾珂哈哈一笑,说道:“我也不是一时兴起地打你。”

王怜花“哼”地一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打我?”突然间心念一动,一口咬住贾珂的手臂,说道:“难道你是一时手痒,才决定打我的?”

贾珂咯咯笑了起来,说道:“就算你想要证明,我是一时手痒,才决定打你,也不用特意咬我一口,以便向我证明,你牙痒的时候,就喜欢咬我,所以我手痒的时候,就会来打你屁股吧!”

王怜花松开贾珂的手臂,笑道:“这你就错了!我向来是想要咬你了,就张嘴咬你一口。哪像你一样,分明只是想打我屁股,却要假惺惺地找出一个理由来,仿佛有这个理由在,你打我屁股就是多么的理所应当,顺理成章了!哼!”

贾珂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才是大错特错了呢!我向来不喜欢随便打人,每次打你屁股,都是师出有名,只是你素来喜欢耍赖,不肯承认罢了。就比如这一次,我打你屁股,那也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