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段誉不由得吃了一惊,“咦”的一声,伸手拿起第三幅画,看了一会儿,见这幅画上的女子,果然和木婉清几乎一模一样,于是看向王怜花,笑道:“王兄,你这丹青妙笔,果然是出神入化。若非我亲眼所见,你是怎么画的这几幅画,我定会以为,王兄这幅画,其实是对着婉妹画下来的。这画中的姑娘,当真和婉妹几乎一模一样。”

王怜花听到“几乎”二字,却不太满意,走到段誉身边,看向图画,问道:“段兄,和木姑娘相比,这幅图是哪里画得不像?”

段誉这辈子虽对木婉清没有丝毫男女之情,但他和木婉清毕竟是兄妹,又对她的身世颇为怜惜,平日里来往多了,自是对她的容貌身形牢记在心。

他想了一想,说道:“婉妹生了一张樱桃小口,嘴唇甚薄,画中的姑娘的嘴要比她的嘴大了一点,嘴唇也厚了一点,并且婉妹的人中,要比画中这姑娘的人中,稍稍短上一点,脸庞却要比画中这姑娘的脸庞稍显丰盈。除此以外,画中这姑娘眉目间虽有英爽之气,却不似婉妹那样,眼光中透着三分倔强,三分凶狠,神情也不似婉妹那样冷冰冰的。”

王怜花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禁一笑,说道:“木姑娘眼光中透着三分倔强,三分凶狠,倒和秦夫人是如出一辙,我原以为她们虽是母女,但木姑娘毕竟是金枝玉叶,会和母亲有所不同呢。”便提笔重画了一幅图,照着段誉说的一一改过,递给段誉,问道:“怎么样?”

段誉接过画像,仔细看过后,向王怜花一笑,说道:“这幅画像当真和婉妹一模一样了。”

王怜花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好了。段兄,这幅画像你拿去吧,若是遇到见过木姑娘的人,也不会因为画得不像而和那人错过了。”

他面上笑得温柔可亲,心中却想:“这小子的容貌还算俊美,倘若木婉清当真落入我妈手中,我妈知道他拿着木婉清的画像四处找人后,看在他这张俊美脸蛋的份上,多半不会轻易杀他,知道他的身份以后,更不会舍得杀他。他若是能给我妈添点儿麻烦,让她暂时将我这个儿子和贾珂这个儿媳置之脑后,那可当真是上上大吉了!”

段誉自然没想到王怜花这么热心地帮他,其实是另有目的。当下将画像对折后塞入怀中,连声向他道谢。

贾珂和王怜花送段誉离开。还没到门口,忽听得贾珂道:“段兄,你在苏州之时,有没有遇见过身着绿色里衣的人?”

他这句话实在有些没头没脑,段誉一愕之下,笑道:“贾兄,我又不是色鬼,怎会去在意别人身着什么颜色的里衣?便是当真遇见过身着绿色里衣的人,我也不会知道啊。”

贾珂本就没报什么希望,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听到这句回答,自然不会失望,笑道:“也是。”

段誉心下好奇,问道:“贾兄,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难道穿这绿色里衣,还有什么讲究吗?”

王怜花听到贾珂这话,也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微微笑道:“是这样的。先前我们在扬州遇见了两位姑娘,这两位姑娘都是住在客栈之时,有贼人偷溜进她们的客房,用迷药将她们迷倒,然后将她们乔装打扮成模样颇丑的病秧子,不知要把她们运去哪里。

那两位姑娘和木姑娘一样,都是容貌出众的美人,贾珂也是听到木姑娘凭空消失一事,才想起来这两位姑娘了。至于他问绿色里衣,则是因为那贼人这么多天以来,一直穿着一身绿色的里衣,甚至马车内壁,和枕头被褥,都是绿色的。这贼人是这样,他的同伙很有可能也是这样。”

贾珂补充道:“只可惜那贼人已经死了,所以他的来历、身份、目的、同伙,现下通通都查不到。”

段誉大吃一惊,说道:“这么一说,婉妹当真有可能是被这贼人的同伙抓住的。倘若她被人喂了迷药,更换面容,那我们自然是谁也认不出她了!”顿了一顿,又奇道:“只是你们二位是在扬州遇见的那两位姑娘,而婉妹又是在洛阳失踪的,贾兄,你怎么会想到问我有没有在苏州见过这样的人?”

贾珂笑道:“因为其中一位姑娘说她曾经听到那贼人和同伙在屋外聊天,提到他们的一个同伙要去苏州,算算时间,那时钟姑娘应该就在苏州。”

段誉遗憾道:“唉,可惜那时我不知道这件事,不然我一定会留意路上的人,都穿什么颜色的里衣的。”

王怜花哈哈一笑,说道:“你现在留意也不晚啊!只是你可千万小心,不要被人当成淫贼,扭送去衙门了!”

段誉笑道:“那伙人既然专挑姑娘下手,料来人人都是男人。他们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便是去看他们穿着什么颜色里衣,也算不上淫贼吧!毕竟这世上喜欢的男人的男人,可不算多,总不能这些人都被我遇上了。”

说话之间,三人已经来到门前。

段誉走出节度使府,就见朱丹臣四人正在外面等候,段誉走到他们面前,笑道:“大家久等了!”朱丹臣四人忙道不敢。

一行人离开这里,找了间茶馆坐下,朱丹臣问道:“公子爷,他二位可曾听说郡主的消息?”

段誉摇了摇头,说道:“不曾。”

朱丹臣四人也不觉惊讶。古笃诚安慰道:“郡主没有消息,也未必就是坏事。说不定她只是一时贪玩,忘记写信回家了。江湖这么大,想要找一个人,便是那人正在哪里逍遥快活,也不见得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段誉点头道:“但愿婉妹也是正在哪里逍遥快活呢!”跟着拿出那幅画像,递给四人,微笑道:“王公子画了一幅婉妹的画像给我,诸位看看,他画的是不是很像。”

众人展开画像,齐向画中瞧去。这幅图画虽被段誉折了一次,但画中的女子仍是栩栩如生,便如下一秒就要向他们翻个白眼,皱个眉头,亦或是打个呵欠,伸个懒腰一般。

众人一见之下,三人不约而同地“啊”的一声,说道:“画的好像!”只有朱丹臣喜道:“公子爷,王公子送了幅画给你吗?”

这朱丹臣虽是武官,平素却耽读诗书,喜爱图画。此刻瞧见这幅画,见这幅画笔致工整,却又活泼流动,知道这幅画应是出自王怜花之手,不由心下大喜,一时之间,竟没有发现画中的美女,和他苦苦寻找的木婉清一模一样。

众人知道他这个喜好,听到这句话,也不觉奇怪,只是轻轻一笑。

褚万里瞧着画像,说道:“公子爷,王公子从前和郡主见过面吗?”

段誉道:“自然没有见过。”便将适才王怜花如何连着画了七幅画像,又如何稍作修改等事,一一述说出来。

跟着寻思:“唉,可惜我的画笔及不上王公子的万分之一,不然我也画几幅复哥的肖像,便是他今生再也不愿与我相见了,我也可以与这几幅画像朝夕相对,以此慰藉这相思之苦,纵使日后我去天龙寺做和尚,也有心情去敲钟念经。”

他如今满心情爱,想到出家做和尚,也只觉自己做了和尚,就不会这么痛苦了,至于拜入佛门以后,应当放下尘缘,抛却俗念,清净身心,早证正觉等事,他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他随即转念,想起自己收藏的那几幅官府张贴的慕容复的通缉令,心想:“官府四处张贴的那张通缉复哥的画像,也画的栩栩如生,和他现在有八|九成像,和他两年前却有十成像,想来那幅画也是出自王兄之手了。唉,这次见面,他的模样变化不大,神态却变了很多,眼光中总是透着三分野心,三分狠辣,和三分苦闷。

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想来他这诸多变化,都和那风灵霁有关了。但愿复哥和我分手以后,没有去找风灵霁,哪怕终此一生,他都再不会来和我见上一面,只要他平安无事,那便是上上大吉了。”

段誉想到“终此一生”四字,心下又起呆念:“纵使他当真如此狠心,终此一生,都不来和我见上一面了。但是听说我的死讯以后,总会来见我一面吧。到时他满头白发,来到我的墓前,看见‘段誉’这二字时,他也总会为我掉几滴眼泪吧!那日……那日他对着流星许愿之时,说的那句话,不知道会不会实现?”想到此处,眼圈不自觉地红了。

褚万里说什么也不相信,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准确无误地画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容貌来,不由心生疑窦,说道:“公子爷,我看王公子和贾侯爷,十有八|九是在说谎!”

朱丹臣正在欣赏图画,听到这话,不等段誉回答,就插口问道:“褚大哥,你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褚万里道:“诸位仔细看看这画,这画中的女子,和郡主像不像?”

众人齐齐点头,说道:“自是和郡主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