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又过了十一二分钟,忽见围墙上的藤蔓不住颤动,随即一人自墙后跃出,正是田伯光四号。

田伯光仔细一看,见田伯光四号身上竟然没有石灰印子,不禁又惊讶,又欢喜。惊讶的是,以田伯光四号那点蹩脚的轻功,竟能安然离开宅子;欣喜的是,但若田伯光四号拿到纽扣,成为第一个通过考验的人,那么自己也可以放开手脚去拿那枚纽扣,不必太过担心身份暴露了。

那官兵走到田伯光四号面前,问道:“拿到纽扣了吗?”

田伯光四号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那官兵手中。

那官兵看了一眼,笑道:“做得好!去那边休息吧!”又叫田伯光五号过来。

不过一会儿功夫,那田伯光五号、六号、七号、八号纷纷淘汰出局了。

那官兵叹了口气,送走田伯光八号,叫来田伯光,让他进宅子去。

田伯光站在院墙前面的时候,还在心中犹豫,自己究竟应该藏拙呢,还是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待他跃进院中,见院中陈设华美,雕梁画栋,和他从前偷摸溜进去的那些富户没什么区别,亲切之意,油然而生。又觉一阵阵脂粉香气扑鼻而来,正是当今年轻姑娘之中,最流行的那种香粉的味道,心头立时“噌”地冒出一把火来。

田伯光伸手折下一朵红花,脸上露出古怪笑容,心想:“好香的风,好美的花!他奶奶的,老子先进去看看屋里那小妞究竟生得美不美,再说其他的事!”当即运起轻功,飞到屋檐之上,揭开一片瓦片,张眼向屋里望去。

但见有两人待在大厅,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田伯光见他俩都望着门口,东面的窗子却大开着,心想:“我倒可以从这扇窗户飞进去!”

正待跃下屋檐,忽见三人从后面走来,手提弹弓,显是在院中巡逻。

田伯光连忙趴在屋檐上,一声也不吭,心知但若自己早下去一秒钟,便会被他们抓个正着,不由暗道一声:“惭愧!”随即发现这三人脚步轻盈,手脚有力,不像是官差,倒像是江湖上的人物,心想:“难道官府为了今天这场试验,还雇佣了江湖上的门派帮他们打杂?”

好不容易等到这些守卫走了,田伯光跃下地面,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子旁边,伸头向里张望。但见厅中两人仍望着门口,看也不看窗子一眼,当下一个“正踩三叠云”,从窗口跳进大厅,随即奔向里屋。他动作既快且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厅中两人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田伯光本就在偷香窃玉一事上经验丰富,加之他做事素来小心谨慎,这宅子中设下的陷阱虽多,却也奈何不了他。

他又避开了六七个人,来到后厅,就见正中设着一面屏风,屏风后面是一间屋子,屋门大开,一阵柔风自屋中吹出,风中夹裹着脂粉香气。

田伯光大喜,心想:“难道小妞就在书房?”当即蹑手蹑脚地转过屏风,走到屋前,向里望去。

原来这是一间书房,房中琳琅满目,放了不少书籍。壁上挂着一幅字,写的是:“白虹座上飞,青蛇匣中吼,杀杀霜在锋,团团月临纽。剑决天外云,剑冲日中斗,剑破妖人腹,剑拂佞臣首。潜将辟魑魅,勿但惊妾妇。留斩泓下蛟,莫试街中狗。”诗末题了一行小字:“夜试倚天宝剑,剑气凌然,锐不可当,洵神物也。遥想屠龙宝刀,应亦是如此,特以诗赞之。京城敏敏特穆尔。”

田伯光对书法一窍不通,自然看不出这幅字的好坏来。他瞧见“敏敏特穆尔”这五字,登时心头一震,暗道:“官府不是在四处通缉敏敏特穆尔吗?怎么会在这里挂她的字?”当即环顾书房,见书房之中,并没设下什么机关,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这幅字之前,伸手在这幅字上摸了一下,然后将手指递到自己面前。

田伯光天赋异禀,无论多么细微的味道,他都能闻得清清楚楚。往日他就是靠这个本事,才能在一栋陌生的宅子之中,第一时间摸进小姐的闺房。

这栋宅子四处都洒满了胭脂水粉,无论他走到哪里,空气中都盈满了脂粉的芳香,因此他在这栋宅子里找了这么久,始终没有找到小姐的踪影。

这时田伯光将手指伸到面前,不用靠近,便闻到手指尖萦绕的一缕淡淡的墨汁味道,心想:“这幅字十有八|九是今天中午写的。”思及此处,心中大为纳闷,想不通官府为何要写这样一幅字。

田伯光怔怔地瞧着这幅字,突然之间,一个念头如闪电一般劈了下来,心想:“刚刚那长官说过,苏州知府找我们三人,是因为苏州发生了一件与社稷息息相关的大事,需要我们帮忙。江南一带的百姓,谁不知道朝廷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去找敏敏特穆尔?敏敏特穆尔本就是吴明的同伙,想要与他联手造反,何况前不久她刚刚给什么王爷下了毒,想要杀死人家,她的事情,可不就是与社稷息息相关的大事么!

难不成官府已经掌握了她的大概位置,但是不确定那是不是敏敏特穆尔设下的障眼法,担心冒然出手,会打草惊蛇,所以就想雇佣我们,让我们用采花大盗的身份,摸进敏敏特穆尔的卧室,去看看她究竟是真的敏敏特穆尔,还是假的?”

随即想起敏敏特穆尔的花容月貌,田伯光不由“嘿嘿”两声,笑了出来,暗道:“倘若官府真是为了这件事找我,那我自是义不容辞了!等我找到敏敏特穆尔这小妞,定要先和她快活快活,等快活完了,再把她交给官府,这就叫两全其美,什么事情也不耽误!”

跟着离开书房,过了一会儿,终于摸到那姑娘的闺房。田伯光将门一关,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隐隐约约瞧见有个人躺在床上,于是伸手掀开床帐,同时手如闪电,点中床上那人的穴道。

但见床上躺着一位姑娘,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穿着件淡紫色的薄衫,雪白的脸庞上,一双圆圆的眼睛睁得很大,眼中满是惊恐之意。

田伯光乍一看去,觉得这姑娘十分面熟,竟似在哪里见过。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姑娘是苏州哪个青楼的红妓,他曾经花钱买过她几个晚上,两人当时很是快活,但是这姑娘究竟叫什么名字,他现下竟然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田伯光见这姑娘模样挺美,皮肤也白,真想在她又白又嫩的脸颊上拧一把。但他心里雪亮,倘若现在他在这姑娘脸上拧了一把,那大伙只怕都要怀疑他是货真价实的田伯光了。

当下强忍冲动,向那姑娘一笑,伸手拿过那姑娘手里握着的纽扣,说道:“再过一炷香时分,姑娘身上的穴道便会解开。在下失陪了!”话音未落,他已然转身,伸手推开窗子,从窗口飞出院去。然后走到那官兵面前,将纽扣交给了他。

那官兵接过纽扣,心中一喜,笑道:“恭喜!去那边休息吧!”说着伸手向右边一指。

田伯光顺着指尖看去,就见那是一片树荫,树荫很大,却只孤零零地坐了一个人,正是田伯光四号。

田伯光走去那片树荫,田伯光四号站起身来,笑道:“田兄顺利通过考验,当真可喜可贺!这几日咱们在一起做事,还望田兄多多照顾。”

田伯光笑道:“兄台在我之前通过考验,真算起来,你比我早入行了盏茶时分,可谓是我的前辈。‘照顾’二字可不敢当,咱们互相照顾还差不多!”两人皆是一笑。

田伯光笑声未落,突然间想到一事,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寻思:“大事不好!他刚刚称我为‘田兄’,自是因为我和他一样,都自称是田伯光。可是我听他称我为‘田兄’,我答应了,轮到我叫他的时候,我却称他为‘兄台’,便是不认他是田伯光。他要是个心思敏锐的人,只凭这一句,就要听出端倪来了!”

田伯光想到这里,不由得惴惴不安,向田伯光四号瞧了一眼,却见他打了个呵欠,神色懒洋洋的。

田伯光立时心下大安,寻思:“看他这一副惫懒模样,又怎么可能听出我刚刚那句话的问题来!”随即转念,又想:“我须得尽快找个新的事和他说,让他尽快忘掉我刚刚说的那句话!”

田伯光想了想,笑道:“田兄,你刚刚进那栋宅子,去书房了吗?”

田伯光四号摇了摇头,微笑道:“不怕田兄笑话,兄弟溜进那栋宅子之初,还想着在每个房间都找上一找,后来疲于应付那些守卫和陷阱,哪还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事?一心直奔卧室,去找那位姑娘。也是老天照顾,那位姑娘居然就在卧室梳头发。不然兄弟也未必能拿到那枚纽扣。”

田伯光哈哈大笑,说道:“兄台愿把这些事情告诉小弟,小弟就很高兴了,哪还会笑话兄台?”又压低声音,说道:“兄台没进书房,怪不得不知道这件事!那间书房倒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墙壁上挂着一幅字,着实有点名堂。兄台,你可能猜出这幅字有什么特别的?”

田伯光四号想了一想,摇头微笑,说道:“兄台可真是难住小弟了。小弟又没去过书房,自然猜不出这幅字有什么特别的。”

田伯光笑道:“这倒也是!那我索性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这副字写的是一首诗,这首诗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作诗的人,是敏敏特穆尔!”

田伯光四号吃了一惊,说道:“敏敏特穆尔?那个朝廷通缉的要犯?”

田伯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就是她!”

田伯光四号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道:“这倒真是奇了!周知府不是在抓敏敏特穆尔么,那他干吗要在书房里挂她的字?”顿了一顿,脸上露出古怪之色,就好像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似的,小声道:“难不成官府已经被敏敏特穆尔买通了?”

田伯光哈哈一笑,说道:“兄台,你这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一点儿!”

田伯光四号讪讪笑道:“不是吗?那么田兄,依你看来,官府为何要这样做?”

田伯光笑道:“兄台还记得那长官先前说过的话吗?”

田伯光四号点了点头,说道:“自然记得。”

田伯光嘿的一笑,说道:“依我看来,那长官口中的与社稷息息相关的大事,指的就是敏敏特穆尔。他们在书房里挂上敏敏特穆尔的字,就是要暗示咱们,这件事和敏敏特穆尔有关,让咱们提前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