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当下去店铺买了两只木盒,又去鞋铺买了双便宜的布鞋,然后在专卖旧衣的地摊上买了件半旧的长袍,长袍的衣袖已微有破烂。

那摊子的主人见田伯光衣衫华贵,财大气粗,却来买这种破衣服,不禁心下一片茫然,最后想出了一个解释:这世上的有钱人总有这样那样的怪癖,不然他们这般有钱有闲,万事不必发愁,一天天不找点儿怪事做,可不要闷死了?

田伯光找了间客店住下,对着镜子,犹豫片刻,终于狠心用刀将自己这满脸虬髯剃了个干干净净。

他拿着剃下的胡子,颇觉恋恋不舍,叹道:“咱俩相伴了这么久,今日我狠心与你分开,心里还真是难受。但是事急从权,我既想要探清他们的阴谋,也只能这么做了。”说着将胡子放进木盒,又对着镜子修了修脸,然后将怀中的金银珠宝,女子肚兜,还有赵敏的通缉令等事物,一并放进另一只木盒,只留下三两碎银。等他换上那件新买的旧袍和布鞋以后,又将这三两碎银揣进怀中。

田伯光离开客店,直奔衙门。但见衙门之前大排长龙,他到的时候,一个官差正高声喊道:“不用拥挤,一个个来!”又一个官差道:“云中鹤都在中间那排站着,去罢,你是第四十五个自称是云中鹤的人。”

田伯光不禁吃了一惊,心想:“居然这么多人看见那十两银子,就急红了眼,一个个争着要做采花大盗啦!”随即转念,又想:“云中鹤都有四十五个了,不知老子现在有多少个了?”想到这里,不禁莞尔微笑。

哪知那几个官差说了半天,只提到“花无缺”和云中鹤的名字,他田伯光的名字,却始终不提一次。

田伯光不禁大为气闷,心想:“大伙儿都是淫贼,田某哪里比不上他们俩了?你们要当云中鹤,要当花无缺,这没什么,但是怎么没有一人要当田伯光呢?”又等了一会儿,件还是没人自称是田伯光,心中更是气恼,伸手搭在前面那人的肩头上,笑道:“兄台,不知你尊姓大名?”

那人回头看向田伯光,见他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只道他这时在这里站了太久,闲得无聊,便来找自己搭讪解闷。他自己也闷得很,于是向田伯光笑了笑,说道:“在下姓岳——”说到这里,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顿了一顿,继续道:“在下姓花,名无缺。”

田伯光嘿了一声,心想:“他妈的,又是个花无缺!”

旁边一人却笑道:“原来你也是花无缺啊!真巧,在下也是花无缺!”两人相视一眼,哈哈一笑,聊了起来。

田伯光却不信邪,又连着问了好几个人。这十人中,有七人是花无缺,余下三人是云中鹤,竟然没有一人是他田伯光。

田伯光见自己遭到众人嫌弃,忍不住问道:“你们这么多花无缺,这么多云中鹤,怎么没一个人要当田伯光?”

其中一人道:“田伯光这名字也忒难听,哪有花无缺和云中鹤这两个名字好听?”又有几人附和道:“真巧!我也这样觉得!”

田伯光很不服气,说道:“田伯光,天剥光!这名字是说无论多么厉害的美女,遇见田伯光以后,一天就会被他剥光!这名字多神气,多威风,多有采花大盗的风范?岂是这两个不知所谓的名字能相提并论的?”

其中一人笑道:“原来田伯光这名字是这个意思!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多谢兄台赐教。”

田伯光笑道:“客气,客气!”

又一人道:“看兄台这般为田伯光打抱不平,想来兄台一定就是田伯光了?”

田伯光一惊,连忙否认道:“我怎会是田伯光?”

众人一听这话,不禁笑了。

一人笑道:“既然兄台也不是田伯光,那兄台干吗要问我们不当田伯光的原因呢?”

田伯光心想:“原来他们说的田伯光,指的是这个!他妈的,老子还以为他火眼金睛,看出老子的身份来了!当真吓死老子了!”

又一人笑道:“不知兄台是花无缺,还是云中鹤?”

本来田伯光做贼心虚,不敢用自己的名字,想着一会儿在云中鹤和花无缺这两个名字中挑上一个。又想他从前听人说过,这云中鹤只是轻功厉害,武功很是一般,而这“花无缺”的武功却高明之极,很不好冒充,便决定冒充云中鹤。

但是他见“花无缺”与云中鹤都有人冒充,他这个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却无人问津,不禁愤愤不平,此刻要他再去冒充云中鹤,却是说什么也做不到了。

当下摇了摇头,说道:“我思来想去,还是做田伯光罢!”说完这话,又觉好笑,心想:“老子明明就是田伯光,却对别人说自己要做田伯光,天下间哪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

过了一会儿,终于轮到田伯光。

那官差站了太久,很是疲惫,懒洋洋地向田伯光看了一眼,问道:“你又是哪位?”

田伯光笑道:“在下田伯光。”

那官差懒洋洋地道:“原来你是田伯光。你的刀呢?”

田伯光心想:“官府果然知道我用的是刀。”“嗯”了一声,装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说道:“我那把刀太过锋利,带来这里,恐怕会误伤别人,就没带在身上。”

那官差嗤的一声笑,说道:“那田伯光作恶多端,杀人无数,老人孩子都不放过,他还会担心误伤别人?你这句话,可不像是田伯光会说的!”

田伯光心想:“老子会说什么话,老子自己不清楚吗?还用得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他奶奶的,老子就不能发一回善心吗?”面上却露出担忧之色。

那官差也不为难他,挥了挥手,说道:“田伯光在左边排队,你是第九个。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