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和淳弟刚到苏州那晚,父皇便派暗卫把我俩带了过去,问我们为何大张旗鼓地来苏州,还交代我们,若是遇到紧急之事,可以去找他。因此我一个侍卫便去父皇所居的宅第,向父皇禀告这事,父皇知道平太医的医术十分高明,便派他来周府医我。

咱们这位平太医啊,嘿嘿,平日里朝廷的俸禄没少拿,父皇的赏赐更没少拿,我也跟他无冤无仇,却不知他是怎么回事,诊断出我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以后,嘿嘿,不仅不肯医我,还冷言冷语地嘲讽了我几句。”

贾珂目光一闪,心道:“你中的究竟是什么剧毒,不就是老平看出来的吗?怎么就成他不肯医你啦?他若是不肯医你,那在屋中转了一圈半,寻找醉仙灵芙的来源的人,难道是鬼吗?李湛啊李湛,你不会是把他手上没有醉仙灵芙的根茎,解不了你的毒这件事,当成是他不肯医你了吧!

至于对你出言讥讽,更是匪夷所思了!老平当了这么多年太医,什么达官贵人没医过?官场的规矩他怎会不懂?他脾气再大,也不会无缘无故去做这事,不然早在十多年前,他就收拾铺盖离开京城啦!看来这小子是做了亏心事,又不想让人知道老平是被他气跑的,只好往老平头上泼脏水了!”

贾珂本就疑心平一指是因为什么事情自己离开了,这时听了李湛的话,原本七分的怀疑,立时变成十分的笃定。不由得既鄙夷,又失望,还很厌烦,面上却露出一副又惊又怒的神情,似乎是听了李湛的话以后,他一方面不敢相信平一指会这么做,一方面又因为平一指的所作所为,心中十分愤慨。

李湛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大生知己之感,说道:“他很过分,是吧!”

贾珂点点头,沉声道:“唉!真没想到……他……唉!”说罢,长长的叹了口气。

李湛自然不知道贾珂这句话其实说的是:“唉!真没想到他小心谨慎这么多年,医术医德向来为人称道,最后居然栽在了你小子手上!唉!”只道贾珂这是在帮他谴责平一指。

李湛确实如贾珂所料,知道平一指离开周府,再没回到皇帝身边以后,便担心起皇帝会因为这件事,认定自己行事任性,不堪重用。幸好当时他和平一指之间发生过什么事,除了他和平一指以外,就只有那两个跟着他的侍卫知道。

这两个侍卫一来离开京城以后,便一直跟在李湛左右,算是李湛的部属,二来当时他俩去拦平一指,反被平一指甩到墙上,大大折损了颜面,心中对平一指也颇为记恨。因此三人一拍即合,决定将这件事的过错都推到平一指头上。

皇帝和李淳第一没想到李湛会骗他们,第二没想到平一指会因为区区一句威胁,便愤怒之极,拂袖离去,因此对李湛这番话自是深信不疑。

先前李湛见自己骗过了皇帝和弟弟,本就十分得意,这时见贾珂也被自己骗了过去,不由更为得意,眼光之中,也不自禁地露出得意之色,心道:“嘿,看来你这‘料事如神’的名头,如今也该让给我啦!”

李湛随即看向地面,将眼中的得意之色全然掩去,然后道:“他说什么我中了此毒,纯属活该,谁叫我去招惹女人;什么不错,他手上虽没有醉仙灵芙的根茎,但他炼制的什么什么丹,多含名贵药材,可解百种剧毒,我每三天服食一粒,便可延长百日之命,足够我找到醉仙灵芙了,但我也不用求他了,他说什么也不会把这药丸给我之类的话。”

贾珂心道:“你这番谎话,编的也太拙劣!不说老平向来心高气傲,他要医一个人,就会想方设法地把那人医好。倘若他真有如此灵药,却不肯给你服食,那他干吗要告诉李淳那颗丸药要用水冲泡?直接让你把那颗丸药吞下去不就好啦?李淳又不懂这些事,难道还能听出这解毒的办法是错的吗?

更不用说他还给你几颗自己炼制的丸药,让你按时服用,以补气血了。他既然全无医德,不愿医你,还与你撕破了脸,那他干吗要用自己亲手炼制的药丸做好人?”

这一番话当真不吐不快,可惜李湛是皇子,贾珂得罪不起,只得强行忍耐,安慰自己:“我就当自己在看相声嘛!他说这么多话,都是逗一乐子,博我一笑,何必当真?”

李湛自然不知道他面前这唯一的观众,已经把他当成因为水平太差,被德云社赶出去的落魄相声演员了,仍然声色俱厉地道:“嘿嘿,真不知道我究竟和他有何等的深仇大恨,竟令他这般厌憎我,记恨我,宁可违背医德,也决不愿意救我!

哼,多亏我命不该绝,老天让敏敏特穆尔良心发现,送来了解药,平太医受了十一弟的威胁,终于将解毒之法告诉了他,不然我早就毒发身亡了!当时我服下醉仙灵芙的根茎,体内的毒性消解以后,还想着平太医总算救了我一命,我便放他一马,不追究他对我出言不逊的罪了。哪想到隔日中午,父皇派人过来,我和十一弟才知道平太医离开周府以后,也没回父皇那里,竟然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李湛顿了一顿,看向贾珂,说道:“贾珂,我记得你在京城之时,和平太医交情不错,是也不是?”

贾珂道:“平太医医术很高,我从前多受他照顾,只道他虽然性情古怪,仍不失为一个好大夫,便与他经常来往。却没想到他……唉!”说着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却是因为他虽然打算附和李湛,不揭穿他的谎话,却也不想昧着良心去骂自己的朋友。随即又道:“他已经离开这么多天,殿下可收到什么消息了?”

李湛脸一沉,摇头道:“什么消息都没有,他竟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贾珂心中一动,说道:“平太医年轻之时,一直住在开封,后来去了京城。按说他和殿下一样,都是头一回来苏州。纵使他武功再高,又怎能在这种陌生地方凭空消失呢?依微臣看来,这件事说不定和敏敏特穆尔有关。”

李湛脸上似笑似嗔,哼的一声,说道:“父皇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老人家当天就换了个地方住。这样一来,倘若敏敏特穆尔这么做,只是为了从平太医口中套出父皇的行踪来,嘿嘿,那她可要失望了!”他这一番话说得颇为阴阳怪气,显然是赵敏下毒这事打破了他的幻想,让他知道赵敏真的对他没有丝毫情意,心中不禁满是怨气。然后又道:“可惜咱们一直没找到敏敏特穆尓,她竟也似凭空消失了似的。”

贾珂道:“说起敏敏特穆尔,微臣倒有一件事想不明白,还望殿下赐教。”

李湛微笑道:“你问便是,干吗这样客气?”

贾珂道:“多谢殿下!微臣看过苏州送去的简报,对那日的事情大致有所了解,一直想不明白,大伙儿是怎么发现,向殿下下毒手的人,是敏敏特穆尔的?”

李湛“嘿”的一笑,颇有自嘲之意,说道:“我对她一片痴心,只道她对我也是如此,哪会想到她竟然会对我下毒?这件事自然是十一弟的功劳。

当时敏敏特穆尔不仅托人送来了一只药箱,还送来了一封信,信上说她那柄倚天剑早被楚留香偷走了。那位周姑娘和楚留香关系亲密,敏敏特穆尔虽未明说,言下之意却很明显,她是要告诉我们,不仅她知道倚天剑的模样,周姑娘和楚留香也知道,那柄用奇鲮香木雕刻而成的小倚天剑,不是她做的,是周姑娘做的。”

贾珂早就猜到赵敏这盆脏水是这样泼给楚留香的,因此听了此言,并不奇怪,但他仍旧想不明白,李淳怎么会看出这封信的破绽来。

只听李湛继续道:“但是十一弟跟我们说,据他所知,倚天剑一直在敏敏特穆尔手中,所谓的楚留香,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贾珂心中更觉奇怪,寻思:“这倒奇了,李淳为何对倚天剑在不在赵敏手中这样清楚?”于是问道:“十一殿下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李湛听了这话,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脸上神情甚是感动,说道:“他说倚天剑本是父皇赐给我的东西,后来我想要敏敏特穆尔做我的王妃,便将倚天剑作为礼物,送给了她。之后的事情,你当然知道。既然敏敏特穆尔已经沦为朝廷钦犯,此生此世,都不可能与我再有任何瓜葛,何况是她不仁在先,那她有何颜面霸占这柄倚天剑,不将它还给我?

十一弟心里气不过,因此这两年来,他请了很多江湖上的朋友帮他留意倚天剑的下落。这倚天剑锋锐无比,天下间再没有第二柄剑能胜过它,倘若倚天剑流入江湖,那势必会传出消息。加之楚留香有个习惯,每次赃物到手以后,过不了多久,便会将赃物在黑市出售。倘若倚天剑当真落入他的手中,我们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因此他说他敢向我们担保,倚天剑一定还在敏敏特穆尔的手中。”

贾珂不禁对李淳高看一眼,心道:“没想到李湛这样一个久居京城的皇子,居然对江湖上的事情这般了解。”自是连连称赞。

李湛继续道:“十一弟为了证明给我下毒的人是敏敏特穆尔,便将那个叫宝清的丫鬟抓了起来,除了她以外,她全家也被十一弟抓了起来,还有那几个在周姑娘房中伺候的仆役,也宜宾抓了起来。

十一弟把他们关在暗室,分别审问。那个叫宝清的丫鬟很快支撑不住,哭着承认那盒香粉是她托她哥哥买的。之后十一弟又拿这份供词去审她哥哥,很快她哥哥也支撑不住,承认自己早在数天之前就被人收买了。那盒香粉是那人给他的,他先前说的那番话,也是那人一字字教他的。

其实他被周府的管家领过来的时候,就已下定决心,要将这盆脏水泼给周姑娘和他妹妹了,毕竟他妹妹确实是无辜的,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不料他妹妹竟和他心灵相通,不用提前串词,便配合他将这盆脏水泼到了周姑娘头上。当时十一弟问清楚以后,便带人去找那人,可惜赶到之时,已是人去楼空,除了确定这人是敏敏特穆尔以外,他这一趟,再没有第二个收获。”

李湛说到这里,忍不住手握成拳,抱怨道:“本王真不知道苏州这帮官兵是吃什么饭长大的!这么多人去找一个小丫头,居然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一根头发都没找到!”又看向贾珂,问道:“你素来料事如神,可有什么办法找到他们?无论是平太医还是敏敏特穆尔,起码也要找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