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贾珂道:“我原以为他被人绑架了,但是我看送信那人古里古怪的模样,只怕这件事另有隐情。”

王怜花心下更奇,问道:“那信差怎么古里古怪了?”

贾珂便将自己的猜测一一告诉王怜花,又道:“这封信确实出自李湛之手,但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信差不用,偏要这样一个不识字的哑巴来给我送信,并且他不肯在信上写他希望我今天就过去,非要这哑巴将这件事转告我。嘿,除了他不希望我到苏州之前,就已经从信差口中得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外,我再想不出来第二种可能了。”

王怜花一听这话,登时新仇旧恨,都翻涌上来。他想起先前李湛要贾珂去扬州找皇帝,还不许贾珂带上自己这件事,不自禁地冷哼一声,说道:“他防你倒像防贼!这种人,帮他做什么?”

贾珂将王怜花搂在怀中,轻吻他的脸颊,微笑道:“这件事事关老平,我和老平这么多年的交情,苏州一行,自然非去不可。再说了,赵敏说不定还在苏州呢,等我到了苏州,若是能找到机会,将风灵霁的事情透露给她,那倒是喜事一件了。”

其实王怜花经贾珂这般轻怜蜜爱地亲吻了一番,心中的憎恶便渐渐消散了。这时听完贾珂的话,他嗤的一声笑,说道:“也罢,咱们什么何时动身?”

贾珂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说道:“我一会儿就走。怜花,你真要和我去吗?”

王怜花只道贾珂要去苏州,自己左右无事,陪他去一趟苏州,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时听到这话,不由吃了一惊,站直身子,问道:“什么意思?”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一来,我这次去苏州,只是为了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并不急着去做什么事,很快就会回家。再者,你这几日为了雕刻玉像,一站便是一天,这般废寝忘食,何苦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就放下刻刀,与我来回奔波,还不如在家里安心雕刻玉像,等我回家呢。

二来,我和老平交情很好,这件事李湛知道,皇上也知道。这封信上虽然没有提起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隐约猜到,也许李湛不想让我现在知道的事情,便是当日老平手上没有醉仙灵芙的根茎,虽然认出李湛中的究竟是何等剧毒,却没法解了他体内的剧毒。眼看死期将至,李湛心神激荡之下,忍不住对老平破口大骂。你也知道老平脾气很大,火气涌上来后,哪还管李湛是不是王爷,说不定就与李湛对骂起来。

之后老平离开周府,清楚皇上知道他对李湛如此无礼以后,一定不会饶过他。这留也是死,走也是死,留下来还要受一肚子的气,还不如拍拍屁股走人呢。所以啊,我希望你留在杭州。毕竟老平知道我长住杭州,万一他走投无路之下,来杭州找我,有你在家里,他也不会扑一个空。他毕竟得罪了皇上,天下间有几个人敢帮他?换成别人帮我等他,只怕要么我不放心,要么老平不放心。”

贾珂说完这话,又在王怜花的嘴唇上咬了一口,笑吟吟地道:“当然啦,要是你说什么都要跟我去苏州,那我也不会拦你。你可不要再偷偷摸摸地跟在我身后,半夜再溜进客房,给我惊喜啦。”

王怜花心中“贾珂”和“帮贾珂的忙,给贾珂雕刻玉像”两件事交战,迟疑半晌,终于悻悻道:“好吧,我在家等你那大头朋友!”

当下贾珂收拾了行李,吃过饭后,先向王怜花叮嘱一番,诸如这几日他一定要按时吃饭睡觉,自己不在家,他一定要小心秦南琴等事,收获了王怜花两枚白眼。又去府衙交代一番公务,然后乘车与送信那人赶往苏州。

前几日接连大雨,路面泥泞不堪,十分难走,每走一段路,都要比平日里多花一倍的时间。行至距离苏州城二十多里的云梨镇时,天已将黑,镇上只一家客店,幸好住客不多。贾珂本以为今日便能到苏州,明日便能回家,这一住委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在这里住下。

其实这客店的客房甚是整洁,床褥也甚是柔软,但是贾珂成亲以来,从没与王怜花分开,这时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纵使枕头柔软,床褥柔软,仍是难以安眠。

他躺了一会儿,始终睡不着觉,也不再勉强自己,索性坐起身来,推开窗户。

此时明月在天,白云浮动,一地清辉,铺在地上,他握着王怜花那座小小的玉像,伸出窗去。

一片寂静之中,但见树影交叠在一起,玉像的影子却孤零零地投在地面,他自己也孤零零地坐在床上,忍不住叹了口气,心头说不出的沮丧和懊悔。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终于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见窗纸上透光,天渐渐亮了。

贾珂洗了把脸,然后走到楼下吃饭。

楼下疏疏摆着几张板桌,桌上放着一筒筒木筷,以及酱油、黑醋、辣椒油等调料,都用瓷杯盛着,上面盖着盖子,勺子自盖子中伸了出来。

此时天色尚早,但见一个店小二伏在柜台上打瞌睡,脑袋一摆一摆的,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青年,背向楼梯。除了这青年以外,大堂中再没第二个人。

那青年听到脚步声,霍地转头,看向贾珂,天光映在那人的脸上,竟然是张无忌。

贾珂和张无忌都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对方,皆是一怔。

贾珂走到张无忌面前,笑道:“你怎么在这里?”一面说话,一面坐到张无忌对面,随即见他眼下发黑,又道:“昨晚没睡好吗?”

张无忌和阿紫先前遭到赵小栋的毒手,中了十香软筋散之毒,幸好贾珂手上有十香软筋散的解药,解了张无忌和阿紫中的毒。在那不久,武当派自觉在杭州盘桓数日,是该离开了,又想宋青书和张无忌等三代弟子都已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再不是小孩,便没让宋青书等人跟着一起回武当山,而是让他们在江湖上闯荡一番,也好见见世面。

张无忌初时顾念阿紫仇人太多,内力又没恢复,便没有离开杭州。过了几日,阿紫内力渐渐恢复,加之她收到一号的信,一号让她暂时不要对贾珂下手,等贾珂脸上的伤痊愈以后再说。阿紫知道一号向来喜欢完美无瑕的头颅,接到这封信也不觉意外。又想杭州四处张贴了通缉自己的榜文,既然她不急着对贾珂下手,那她何必待在杭州?便和张无忌一起离开了杭州。

贾珂虽然知道张无忌和阿紫离开杭州这事,却没想到他也在这云梨镇上,自然是吃了一惊。

张无忌伸伸舌头,笑道:“这么明显吗?”说着拿起茶杯,对着茶杯中的茶水看了几眼,然后放下茶杯,说道:“昨天晚上,我和崔姑娘去抓田伯光了。我俩一整晚都没有睡觉,刚刚才回来。崔姑娘疲乏得很,直接去睡觉了,我肚里好饿,就打算先吃一顿,然后再去补眠。”

贾珂听到“田伯光”三字,登时有些心虚,暗道:“那小丫头还没放弃呢?”随即想到田伯光这人做下的种种残害妇女的勾当,神色不禁郑重起来,问道:“田伯光也在这里吗?”

张无忌脸上露出迟疑之色,说道:“这我也说不清楚。崔姑娘先前打听到田伯光的消息,说是三天前的晚上,他摸到了花巷镇的一家富户小姐的闺房之中,将她……将她的清白坏了。唉,隔天一早,那位小姐便将白绫缠在梁上,打算悬梁自尽。幸好那位小姐的丫鬟听到动静,及时闯进屋去,救下了那位小姐。

崔姑娘听说这件事以后,便拉着我去找那位小姐打听消息。那位小姐的父亲见我是武当弟子,许是想着武当弟子素来行侠仗义,加之我俩的武功还算不错,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一告诉我们,还说那位小姐在床上挣扎之时,将田伯光的衣服踢到地上,瞧见那堆衣服之中,竟然夹了一张榜文,上面画了一副人像,旁边写着‘敏敏特穆尔’这五字。

那位老爷说他看过通缉特穆尔姑娘的榜文,她虽然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做下了不少坏事,但她当真是一位出众的美人,田伯光将特穆尔姑娘的榜文带在身上,显然是对特穆尔姑娘很有兴趣,他十有八|九会去苏州。崔姑娘也深以为然,便拉着我赶来苏州。

昨日我们到了这个小镇,听这镇上的人说,白天有人在他们镇子的一户人家附近走了好几圈。崔姑娘知道这户人家的家中有一位待字闺中的小姐以后,便疑心在这户人家左近踩盘的人就是田伯光,于是我俩在那位小姐家中守了一夜,可惜什么人也没等到。并且……”

贾珂听张无忌客客气气地称赵敏为“特穆尔姑娘”,不觉心中一动,这时见他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难以言明的话,当下微微一笑,问道:“并且什么?”

张无忌叹了口气,说道:“那位小姐遇见的田伯光是个大胡子,脸色发白,个头略矮,身材厚实,和崔姑娘想要找的那个田伯光一点儿也不像。并且那位小姐挣扎之时,将田伯光的胡子拔下来了一些。

据她所说,当时田伯光下巴上鲜血淋漓,痛得大叫一声,跟着狠狠地扇了她巴掌,直接把她打晕过去,可见田伯光的那把胡子确实是真的。但是崔姑娘一直苦苦寻找的田伯光,下巴上却干干净净的,一点胡子也没有。这才过去半个月,他的胡子真能长这么快吗?”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这没什么奇怪的。那晚崔姑娘见到的人,十有八|九不是田伯光。毕竟我看过第一个遭到田伯光毒手的姑娘的口供,她对田伯光的描述,就是他生了一把大胡子,那可是七八年前的事情。”

张无忌耸了耸肩,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崔姑娘除了田伯光以外,手上再没有任何线索了。因此她说什么也不愿放弃这条线索,只一门心思想要抓住田伯光。”

贾珂笑道:“那你呢?崔姑娘想要找人,所以四处寻找田伯光。你又是为了什么,才跟着她四处寻找田伯光?”

张无忌微笑道:“大师伯要我在江湖上走走,但是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应该去哪。正好崔姑娘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抓田伯光这样一个残害了无数妇女儿童的淫贼,我想着这样的人确实该杀,便答应陪她来找田伯光了。”又道:“小叔叔,你是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