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第一百一十一章

李淳本来和颜悦色,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觉得生气,这时听到这官差骂自己小兔崽子,不由脸上一沉,冷冷地道:“嘴巴放干净点!‘小兔崽子’这四个字,也是你能说的吗?小心你九族的脑袋!”

众官差听了此言,不由心中一凛,惊疑不定地看向李淳,眼中露出畏惧和怀疑之色。

李湛道:“十一弟,不要胡闹!”又看向那些官差,淡淡地道:“这位官爷,我这弟弟自幼贪玩任性,一时胡闹,弄伤了你的脸颊,实在对不起。你们要我们去衙门,找知府评理,也是天经地义的事,诸位只管押我们去衙门便是。”

众官差面面相觑,显然是在猜测他们的身份,那满

脸是血的官差收回了刀,咳嗽一声,说道:“没想到你和这小孩是一伙的,却很明白事理么!你们放心,只要你们乖乖地跟我们走一趟,路上不再惹出新的是非,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们的。这场雨这么大,雨珠砸在身上都怪疼的,谁不想早点做完事,早点回家去?”说着转身向城门走去,李湛一行人自然跟上。

众人进得城去,只见乌云密布,大雨滂沱,偌大的街上,也没有几个行人。

李淳向李湛一笑,压低声音道:“七哥,你看我这个进城的法子不错吧?咱们在城门外面乖乖排队,等上一炷香时分,也未必能进来,现在多好,也不用怎么排队,就直接进城了。”

李湛白了他一眼,低声道:“进城是进城了,可是你惹出来的这些麻烦,打算怎么处理?”

李淳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道:“等咱们到了衙门,见到知府,就把身份告诉他,这样不就好了?难道区区一个知府,还敢因为这种小事,就来刁难咱们吗?”

李湛脸色难看地道:“你就这样把身份告诉知府,不怕父亲责罚吗?”

李淳笑道:“七哥,你担心这个做什么?你不要忘了,江苏巡抚已经知道咱们的身份了,扬州知府虽然不知道咱们具体是谁,但也知道咱们的身份非同寻常了,再说了,押送那位‘太平王’的队伍已经离开扬州了,咱们两个现在就在江南的事情,怎么可能继续隐瞒下去?

反正你来苏州的名目,是要调查那位曾经的绍敏郡主的行踪,你去找苏州知府帮忙,这叫天经地义,你不去找苏州知府帮忙,反倒惹人生疑。

再说了,旁人见你为了一个被朝廷通缉的女人,竟不惜推迟回京的时间,擅自跑到苏州来,这般叛经离道,胆大包天,倘若父亲就在苏州,你怎么敢这样做?纵使有人疑心父亲就在苏州,他见你自愿与敏敏特穆尔扯上关系,只怕也不会相信了。这样一想,咱们俩自报身份,可算得上大功一件,到时见到父亲,须得向他讨赏!”

李湛呆了一呆,苦笑道:“你这是强词夺理,自己安慰自己!还想要向父亲讨赏呢,到时父亲说不定怒上心头,狠狠地踹你一脚,然后跟你说,你想要

赏赐,是吗?哼,这就是给你的赏赐了!”

李淳哈哈一笑,道:“父亲真想踹我,那我也只好受着,谁叫他是老子,而我是儿子嘛!”说着在李湛的肩头拍了两下,笑道:“七哥,放宽心啦!这种没影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经来到衙门,那几名官差因为李淳先前那句话,对他们十分忌惮,因此一路上很是客气。

众人进得衙门,周知府走进大堂,嘴唇微动,正待说话,突然间一个青年自李湛身后走了出来,神情潇洒,淡淡地道:“周大人,我家主人有件事想和您单独谈谈。”

周知府心下不悦,寻思:“你家主人有事要和我谈,干吗不自己说?他没有长嘴吗?何况我又不是青楼卖笑的姐儿,谁想和我单独说话,我就得和他单独说话!”想到这里,他满心怒气,正待发作,就见那青年从衣袖中掏出来一物,递到他的面前。

周知府心想:“嗯,他们这是打算贿赂我?”随即定睛一看,却见那青年手中握着的,不是一锭金子,而是一块牌子。周知府知道这块牌子是大明宫的御前侍卫的令牌,有了这块牌子,就可以随意出入大明宫,不由大吃一惊。

那侍卫见周知府瞳孔一缩,知道周知府已经认出这是宫中的令牌了,他将令牌收回衣袖之中,微微笑道:“周大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周知府心想:“宫里的人,怎么会来苏州?……嗯,难道是为了贾侯爷在曼陀山庄中被人刺杀这件事过来的?这倒真是奇了,我那份折子才递了几天啊,宫里的人怎会这么快就过来了?”他虽困惑不解,但他知道这块牌子是真的,自然不敢怠慢他们,笑道:“好啊!请随我去里间坐坐。”

众官差虽没看见那块令牌,但他们瞧见周知府的态度这般殷勤,知道李湛等人果然不是一般人,不由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招呼着走出衙门。

一个官差走到那满脸是血的官差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老赵,看来那小子当真来头不小,你脸上这伤,就当是你婆娘抓的吧,可再计较这件事了!”

那赵官差笑骂道:“胡说什么!你嫂子向来温柔和顺,从不和我吵架,更

不可能用指甲抓我!你就是拿路边的野猫打比方,也不能拿你嫂子打比方啊!”

那官差笑道:“是是是,我说错了,应该说野猫才是!”

那赵官差又是一笑,说道:“唉,老方,你放心吧!我赵人英可不是不知好歹的蛮牛,非得撞个头破血流,才知道南墙是不能撞的。知府大人都对他们毕恭毕敬的,我算个什么东西,对他们当然得更加毕恭毕敬!对了,你有没有空?陪我去趟医馆,包扎下脸上的伤吧!”那方官差自是欣然应允。

他二人迈步向医馆走去,不过须臾,两人的身影便在滂沱大雨中模糊不清,一个青年自屋檐下走了出来,撑起雨伞,也迈入雨幕之中。

行了片刻,这青年来到一家客店前面,但见这家客店悬着一块金字匾额,上面写着“仙居客店”四个大字,大门紧闭,说话声自门缝和窗户缝传了出来。

那青年走上前去,敲了几下门,立时便有店伙过来开门。那青年走进客店,将雨伞交给店伙,店伙将雨伞收拢,搭在门前。

青年顺着楼梯,走上二楼,来到一间客房前面,在门上轻轻地敲了几下。

只听得一个清朗声音道:“进来。”

那青年便推开房门,进到客房,但见一个青年站在窗前,面向窗外,背向着他,似乎是在欣赏雨景。

这青年一身白袍,袍上绣着几样草药,手中握着一柄合拢的折扇,正是假扮成大夫的赵敏。

赵敏回过身来,展开折扇,轻轻一挥,微笑道:“你怎的这时候回来了?”

原来这青年叫周五输,正是赵敏手下的神箭八雄中的人物。

那日段誉在萧峰和钟灵拜堂时现身,告诉他们,他那几日的经历以后,钟灵本就和慕容复既无新仇,也无旧怨,这时找到段誉,更无所谓,要不要去找慕容复了。萧峰虽然和慕容家有仇,但他对赵敏十分怀疑,总觉得她这人鬼鬼祟祟,每说十句话,便有六七句话是假的,因此赵敏虽竭力劝他们留在苏州,与自己联手对付慕容复,但是萧峰三人却不为所动,第二日便离开了苏州。

赵敏心下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她知道如今慕容复下落不明,几个线人陆续自杀,唯一和这件事相关的人

,就只有一个,便是周知府的侄女周芷若。于是派手下分别潜伏在衙门和周府附近,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她打算暂时按兵不动,收集情报,等到时机成熟,便领人攻进周府,将周芷若生擒,向她问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周五输和孙三毁正是她今天派去监视衙门的人。

周五输笑道:“属下这时候回来,自然是有件要事,要禀告主人。”

赵敏心下好奇,轻摇折扇,微笑道:“你说。”

周五输道:“刚刚属下守在衙门外面,就见一个官差满脸是血,和另外三个官差一起,押着七个人向衙门走去。这七个人中,其中六个人,属下都不认得,但是最后一个人,属下却看的清清楚楚。主人一定想不到这人是谁,他便是越王李湛。”

周五输认得李湛,自然是因为在两年以前,李湛对赵敏心怀爱慕,经常去汝阳王府找赵敏聊天,周五输又常常跟在赵敏身边做事,因此李湛虽然不认得他这样的小人物,但他时隔两年,仍然一眼就认出了李湛。

赵敏呆了一呆,手中折扇也忘了摇动,问道:“你说是谁?”声音之中,满是难以置信。

周五输重复一遍,说道:“是越王李湛。”

赵敏见周五输神态笃定,语气坚定,这才确信他这句话不是哄自己玩的。她收拢折扇,紧紧攥在手中,回身望向窗外,但见大雨如注,狂风掀树,山楂大小的冰雹打在窗外的屋顶上,发出哒哒哒哒的清脆之声,很快冰雹又顺着屋檐的坡度,落到了地上,她喃喃道:“他怎么会来苏州……”

突然之间,赵敏又是一笑,笑容中满是志在必得,说道:“周五输,你去把郑七灭找来,让他过来之前,先去买一块木头,和几种颜料,我要他给我雕一柄倚天剑,不用多像真剑,手掌大小即可。”

周五输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客房。赵敏听到关门之声,仍然没有回头,她凝视着滂沱的大雨,脸上没有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得里间,周知府请各人就座,李湛和李淳各自坐下,那五名侍卫则站在他们身后,周知府见这五人对李湛和李淳这般恭敬,不由一颗心怦怦乱跳,寻思:“他们都是宫里出来的人,这五个

看着可不像是太监,应该是宫里的侍卫,什么人才能得宫里的侍卫称一句‘我家主人’?难道……难道这两位竟然是皇子!”想到这里,紧张得五脏六腑都要缩在一起,险些便要晕倒过去。

男仆奉上清茶细点,周知府强作镇定,微笑道:“几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李湛笑道:“周大人可知道我们是谁?”

周知府恭恭敬敬地道:“下官一见你们二位,便觉两位眼中有光,脸上有气,神采飞扬,不似寻常人物。只可惜下官的地位,实在太过低微,从未见过两位,又不敢擅自猜测两位的身份,还请两位有大量,宽恕下官太过愚笨之罪。”

李淳“嘿”的一声笑,说道:“周大人,我看你很会说话啊!只不过么,你有一点很不好,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