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第十二章

王怜花笑眯眯道:“那你要怎么洗?”

贾珂笑道:“你转过身来。”

王怜花“嗯”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向贾珂。

他的头发束成发髻,只有碎发垂了下来,沾了雨水,凝成几缕。背上一道大约三十厘米长的细长伤口,伤口上抹着一层淡黄色的药膏,浴室中热气蒸腾,药膏逐渐融化,缓缓流下来,仿佛黄色的糖稀落进白色的棉花糖里。

贾珂伸手接住流淌下来的药膏,王怜花咬住嘴唇,低低笑道:“原来你清洗之前,还要先验一验?”

贾珂手指上落满了药膏,却不急着洗掉,反而四处乱抹,笑道:“那可不,潘安妙有姿容,妇人遇者,无不连手共萦,左思貌丑,群妪共唾其面,世人皆爱美嫌丑,在下也不例外,当然要先看看它是美是丑,再决定该怎么洗了。”

王怜花“哼”了一声,道:“什么叫美,什么叫丑?若是你只见过东施,自然不觉其丑,若是你只见过西施,自然不觉其美,老实交代,你究竟看过几个施?”

贾珂笑道:“当然只有你一个!”在心里补充道:“亲眼见过的,当然只有你一个,隔着屏幕见过的么,哈哈……那还是有几个的。”又笑了一声,继续道:“但我还是要验一验。”

王怜花笑道:“你要怎么验?”

贾珂笑道:“你先趴下。”

王怜花仗着贾珂看不见,偷偷笑了起来,却装作一副不情不愿地模样,“哼”了一声,趴在地板上,头枕着手臂,说道:“然后呢?”

贾珂微微一笑,道:“王公子,假如我新得了一只几百年前的玉瓶,我该怎么检查它是真是假?”

王怜花目光流动,已然明白贾珂的意思,强忍笑意,正色道:“你要鉴定古董真伪,嗯,第一呢,当然是要观察它的包浆了。”

贾珂微笑道:“不知包浆是什么?还请王公子细说。”

王怜花悠悠道:“包浆就是古董表面经长期抚摩发出的光泽,这是上了年头的古物才有的东西,新东西无论怎么打磨,都没法弄出包浆来的,年代越久的东西,包浆越厚,用眼睛看一看,再用手摸一摸,其实很好分辨的。”说完浑身颤

抖,咬住了手臂。

贾珂“呀”了一声,收回了手,道:“你咬自己干嘛?”

王怜花眯起眼睛,轻声道:“谁知道你一上来就……难道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我可不想在这里度过。”

贾珂知道他这般在意这些仪式,只是出于对自己的一片痴心,心中温柔至极,笑道:“好,好,那咱们洗快一点。”

王怜花咯咯笑道:“但是你忍得住吗?”

贾珂低头亲了亲他,笑道:“只要你高兴,我当然能忍得住了,难道我是那种只顾自己快活,不顾别人的人吗?”

王怜花大笑道:“所以你就去亲那里来画饼充饥?可怜的小馋猫,我准你再亲我一下。”

贾珂哈哈一笑,又低头亲了亲他,然后将王怜花抱在怀里,缓缓后退几步,将他以先前的姿势抱入水中。

王怜花的后背和脚受了伤,只能留在池边,被贾珂带入水后,他没法着力,全靠贾珂抱着他,才不叫他摔倒。

他眯起眼睛,感受温热的池水在身旁流过,整个人都仿佛飘在漆黑的深海里,软洋洋的,轻飘飘的,宛若一只水母,暗涌袭来,他便要飘到远处,但是有人却不肯让他离开。那人用有力的手臂将他紧紧抱住,收拢的伞面也快速膨胀,温热的水涌了进来,他喝了那么多水,只能下沉,不断下沉,最后落在了那人的怀里,那人还拍拍他的伞面,心满意足地道:“洗干净就可以吃了。”

王怜花艰难地回过头来,道:“贾珂,我想亲你。”

贾珂笑道:“别急,我先抱你上去,咱们还要洗头发呢。”

王怜花“嗯”了一声,等坐回池边,他就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来,搂住贾珂的脖颈,将嘴唇贴在贾珂的嘴唇上,张开了嘴,让贾珂靠近他,再靠近他,彼此没有一点空隙。

过了许久,贾珂将他放下,解开他的发髻,将他的一头长发拨到前面,用花露油和香皂慢慢清洗,王怜花侧头看着贾珂,一只手伸过去,咯咯轻笑道:“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能忍着?”

贾珂笑道:“你想要回卧室,我怎么办,总不能就在这里……”

王怜花笑道:“你这么急,我也不是不可以……”

贾珂伸了伸舌头,笑道:“

如果我身上没有这么一个窟窿,说不定我就做了,但是现在么,还是省着点力气,留着在屋里用吧。”

王怜花哈哈大笑,然后板起了脸,一本正经地道:“你说的不错,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就别拿筷子了,我来喂你吃饭,从现在起,直到明天,你所有的力气都归我了。”

贾珂哈哈一笑,在王怜花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眯眯道:“看来受伤也有受伤的好处,好啊,那为夫今天就当一当甩手掌柜,好好享受享受娘子的殷勤照顾。”

王怜花“哼”了一声,曲指在贾珂的额头上轻轻一弹,以示对贾珂叫自己“娘子”的不满,微笑道:“娘子放心,为夫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贾珂微微一笑,不和王怜花在这件事上争辩,王怜花见他不再说话,脸上似笑非笑,显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不由得想起他二人每次情酣之时,贾珂要他说的那些话。他又想笑,又生气,不禁飞出左足,轻轻踹向贾珂,贾珂一把抓住,贴在脸上,大笑道:“好香的小猪蹄,我且看看有多长,够做几锅红烧肉。”说着手向上去。

王怜花想要推开他,却不听使唤,只觉得声音也不是自己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清澈的池水之中,映上来一个倒影,却是自己的半个脸蛋,眼睛半睁,睫毛不住颤动,嘴唇也在不住颤动,好像在说什么话,又好像没有。

王怜花喃喃道:“我要掉下去了……”

说完听到一声轻笑,笑声就在耳边,王怜花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另一半脸蛋就枕在贾珂的肩头。

贾珂亲了亲他的脸颊,抱着他离开浴室。

桌上放着两枝喜烛,贾珂将窗帘一拉,屋里便陷入一片昏暗,两枝红烛一点,屋中登时喜气洋洋。

王怜花拿起酒杯,轻轻抚弄,笑道:“你要现在就做?”

贾珂笑道:“咱们刚刚回来,这会儿正是戒备最严的时候,如果我是他们,一定不会挑这个时候下手。”

王怜花大笑道:“这倒不错!毕竟人人都说你生性谨慎,除我以外,谁知道你疯狂的时候,比谁都要疯狂。”说着便要倒酒。

贾珂却笑道:“不喝那个。”说着走到床前,按下暗格,拿出来

一坛上好的女儿红,两只碧玉酒杯,笑道:“那些人很爱用毒,不能不防,咱们喝这个。”

王怜花“嗯”了一声,伸手接来两只酒杯,坐到床上,贾珂打开酒坛,斟满两杯,将酒坛扔到桌上,坐到王怜花身旁。

王怜花递给他酒杯,笑道:“自周代创立合卺礼以来,行礼的时候身上什么衣服也不穿,大概也只有咱们了。”

贾珂笑道:“洞房花烛夜改成洞房花烛日的,大概也只有咱们了。”两人相视一笑,酒杯相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二人随手将酒杯抛到桌上,红烛闪动,也说不清是谁先吻了上去,又是谁先动了手。

王怜花只觉得他就是大海,贾珂却是阳光,他本是幽暗的,冰冷的,贾珂却是耀眼的,温暖的,贾珂温暖了那些幽暗的波涛,波涛迎风而起,膨胀成了一个巨浪,巨浪涌进他的灵魂,那从没有生物游去过的地方,一波接着一波,使他迷失,他和温暖的巨浪融为了一体,他再也没有了,他再也不存在了,在一片空白之中,他趴在锦被上,轻轻地喘息着,仿佛泡沫一般,消失在阳光下面。

直到眩目的光晕消散,王怜花仍是汗津津的,滚烫的,他趴在床上,侧头看向贾珂,贾珂侧躺着将他抱在怀里,看他许久,忽然笑了起来。

王怜花亲了亲贾珂的嘴唇,柔声道:“笑什么?”声音很是喑哑。

贾珂笑道:“我在想王公子好乖。”

王怜花不知道贾珂是想起书里他和染香亲热过后,便毫不停留地离开,气得染香恨不得将他杀死一事,听了这话,以为贾珂是在说刚刚他抱着他在镜子前面做的事。刚刚他满心满眼只看得见快乐,再羞耻的事,犹豫一下也就做了,这会儿再想起来,只觉得脸上热蓬蓬的,几乎便要融化了,做了个鬼脸,气道:“但是你好坏!”

贾珂大笑道:“我不坏怎么满足你?刚刚王公子梨花带雨的模样可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