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第一百零八章

贾琏这“二嫂”两字刚说出口,贾珂就感到身上一冷,瞄了王怜花一眼,就见他看了过来,面带微笑,目露凶光,右手抬起,在脖子画了一条横杠,显然是说:你要是敢让他这么叫我,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贾珂收回目光,待贾琏说完,微笑道:“你叫他花二哥就是了。”说着伸出手臂,勾住贾琏肩膀,压低声音道:“他武功好高,你哥哥我可打不过他,你若惹他生气,他不好对你出手,对我却从不客气的。”

贾琏想起赖大回来以后,说的自己在贾珂府上的见闻,还有贾珂那一声惨叫,对贾珂这话毫不怀疑,心道:“珂二哥怎么会喜欢这么彪悍的公老虎。”忽然想起一事,压低声音笑道:“我当然不会乱叫,但是你知道现在别人都叫他什么吗?”

贾珂道:“叫什么?”

贾琏嘻嘻一笑,全没有自己是这称呼的始作俑者的自觉,说道:“都叫他珂二奶奶。”

他不知道王怜花内功极高,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压低声音说的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只当他的声音小的自己都快听不清楚了,王怜花当然不会听见,因此声音中满含调侃。

贾珂的脸忽然涨的通红,看向王怜花,贾琏顺着贾珂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王怜花含笑望着他们,他的笑容看起来又温柔,又亲切,但贾琏却无端打了个寒噤,忍不住站到贾珂身后,挡住王怜花望过来的目光,心中却想:“他这么看我做什么?他总不能听见我们都说了些什么话吧?”

贾母当然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话,她先向贾珂询问贾元春的事,知道她一切安好,眼见时候不早了,便道:“珂儿,领着你媳妇去见见你母亲,然后咱们便该吃饭了。”

她这“媳妇”二字一出口,堂中众人皆是满心诧异,齐齐向她看去,她却泰然自若,命人折几枝桂花插在瓶中,又笑道:“今年这桂花开得极好,你们回去的时候,记得带几枝走,放在卧室里,那花香好闻极了。”

贾珂笑着应是,牵着王怜花的手,领他去王夫人处。走到院中,他瞥了王怜花一眼,见他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闷闷不乐,

知道他是没想到荣国府倒戈的这样快,忍不住一笑,凑到王怜花耳边,轻声道:“珂二奶奶。”

王怜花气恼道:“我……我……”

贾珂笑道:“我们珂二奶奶有何指教?你不说清楚,小的怎么找你吩咐做事啊?啊,我知道了,莫非我们珂二奶奶已经激动得说出不话来了?”

王怜花突然也笑了起来,微微笑道:“珂二爷,你再说一句这样的话,小弟就让你知道,到底谁才是爷,谁又是奶奶。”说着往下一看,又是一笑,道:“反正你有的东西,小弟也有,小弟虽然还没尝过你的滋味,但换成你来尝小弟的滋味,那小弟心中也是欢喜的。”

贾珂噗嗤一笑,道:“王公子说的话我可不信。”他果然没有再提“珂二奶奶”这四个字,但他很快继续道:“如果小弟少了这几两肉,王公子如何能得到满足?”

王怜花听他改口叫自己“王公子”,心里稍感满意,听到贾珂接下来的话,不由涨红了脸,压低声音,斥道:“胡说八道!”

贾珂却不说话,只是向他一笑,王怜花抬起二人相握的手来,在贾珂的手指上咬了一口,他咬的很用力,贾珂却自顾自地凝视着他,脸上笑容半点也没有变化,就好像那只手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忽听得一声干咳在不远处响起,他二人顺声看去,就见一个身穿淡青色秋装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梅树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这少女十五六岁年纪,一双大眼乌溜溜的,脸上满是顽皮和慧黠之气,她见他二人看了过来,便快步走到贾珂身前,扑进他怀里。

贾珂松开王怜花,将她一把接住,抱离地面,掂了一掂,然后放下,笑道:“重了。”

那少女扮了个鬼脸,笑道:“明明是长高了才对。”从贾珂怀里出来,看向王怜花,贾珂正欲介绍,就听她笑眯眯道:“嫂子,你好。”

贾珂连忙道:“怜花,这是我妹妹之春。”他真怕王怜花一时怒从中来,下手灭了贾之春。

王怜花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做什么。”目光在贾之春的脸上打了个转,向她一笑,道:“咱们从前就见过的。”心中却想:“她和纪晓芙长得好像。”

贾之

春笑道:“可惜我那时候年纪太小,好多事都不记得了。你们俩的事也都是道听途说,统共听了几十个版本,什么时候你们跟我讲讲,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待贾珂含笑点头,又问道:“哥哥,宫九抓住了吗?”

贾珂点点头,以示宫九已经被抓,诧异道:“你怎么关心起他了?”

贾之春笑道:“怎么,你不知道吗?宫九能进宫,可多亏了我呢。”便将那天她去看贾珂,路上遇见宫九一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贾珂和王怜花对视一眼,暗道:“原来那个黄衫少女是她。”就听贾之春叹了口气,道:“我还杀了个人,差一点就被西门吹雪戳穿了。”

王怜花没想到贾之春连这种事都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不由看了贾珂一眼,心想:“你把妹妹养得好乖。”

贾珂心中一动,想着西门吹雪并不是喜欢检查尸体的人,因问道:“当时西门吹雪没有碰到尸体,就认定是你杀的那个人?”

贾之春扁了扁嘴,点头道:“是啊,这几天我一直没有想通,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当时陆小凤和黄岛主都以为他是被黄岛主打断手骨以后,自知没法逃脱,便用毒药自杀了。”

王怜花看向贾珂,微微笑道:“看来他并不是真正的一无所知。”

贾珂点点头。

西门吹雪为什么会一看见那个人被毒药杀死了,就认定杀他的人是贾之春,而不是他眼看着没法逃走,便畏罪自杀?

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在这个人出现之前,西门吹雪就知道他被抓住以后,绝不会自杀。

但是这个人本应该是吴明的人。

难道西门吹雪和吴明也有联系?

亦或是,吴明和西门吹雪背后的人联手了?

贾之春奇道:“谁不是真正的一无所知?”

贾珂笑道:“今天你和我回家吧,我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讲给你听。”

贾之春笑着应好,道:“你们去见太太吧,我去见老太太去。”

贾珂和王怜花走进王夫人住的院内,王怜花见院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和十年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心中忽然生出恍惚之感,只觉得他仿佛一脚踏回了十年前,去的也是十年前贾珂的房中。

贾珂笑道:“怎么样,还

认得路吗?”

王怜花颔首笑道:“当然,你那屋子还在吗?”

贾珂笑道:“当然在了,我偶尔也要回来小住几日,不过屋里变化很大,你只怕认不出来了。嗳,一会儿去坐坐吗?”

王怜花笑道:“我不只想坐一坐,我还想要睡一睡。”

贾珂噗嗤一笑,问道:“你是想要睡床,还是想要睡人?”

王怜花微微一笑,凑到贾珂耳边,恶狠狠道:“我只想在你小时候的床上,夺走你的清白。”

贾珂哈哈一笑,道:“英雄所见略同,不过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咱们两个的洞房花烛夜应该在自己家里办,大不了以后再来这里,还要去你家里,床还是当年的床,人却已非当年的处子之身,这样不也很有感觉吗?”

王怜花笑道:“不错,不错。”忽然脸一沉,道:“可惜你嘴上说的漂亮,却还要我等上两年。”

贾珂干咳一声,纠正道:“是一年零十个月。”

王怜花冷哼一声,和贾珂走进东廊三间小正房。

房中光线昏暗,王夫人坐在炕桌上,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见贾珂和王怜花来了,便让往东让,贾珂和王怜花坐在挨着炕桌的椅上,向王夫人问好。

王夫人看着消瘦许多,眼睛也很红,精神头倒不错,笑道:“你自小主意就大,既然这人是你自己挑的,又请皇上给你们赐了婚,你们便好好过,可别再闹出什么事来,让我们也跟着挂心。”

因王怜花是男人,她也不便仔细打量,只是命金钏拿来礼物,当做见面礼送给王怜花,闲话几句,又问贾珂:“你大姐姐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天可怜见的,她从小没离开过我,这一进宫就再也见不得面,今天我听说她落水了,虽然那来报信的太监一再说她没事,但是我这当娘的,哪能这么容易就放下心来啊。”说着流下泪来。

贾珂绝不是做了好事,不图回报的人,当下神色凝重地点头道:“我确实有件大姐姐的事,要和家里商量一二,只是刚刚人多,不方便直说,才一直没有提。”说着看向金钏,道:“劳烦姐姐去问问老太太,她什么时候有空闲了,我这里正有件和大姐姐相关的要事,想和老太太商量。”

王夫人听了这种,顿觉心惊肉跳,心道:“我的元春这是出什么事了?”双手撕扯着坐褥,雪白的手上,青筋暴露,倒和炕桌上摆着的青缎靠背坐褥相映成趣。

金钏听了这话,向王夫人看一眼,见王夫人点点头,便去寻贾母,一会儿回来,说道:“老太太说,她那边的人都赶走了,既然有要事,珂哥儿就快过去说吧。”

王夫人忙道:“咱们走吧。”便从后房门离开,去了贾母院里。

贾珂叫来贾之春,对王怜花道:“我一会儿就来找你,你和我妹妹先说会儿话。”又叮嘱贾之春几句,便走进贾母屋里。

待他进屋,门便关上,屋中只有贾母和王夫人两人,贾母叫他过来,握住他的手,急道:“元丫头出什么事了?”

贾珂明知道外面除了王怜花,再没有人能听见他说的话,仍是压低声音,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将贾元春如何遇见宫九,如何为宫九所迫,帮宫九做伪证等事一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