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第八十一章

当时孙老爷看见了她,吓了一跳,问道:‘金姑娘,你今天过来,还是问那个问题?’金灵芝就点点头。孙老爷说:‘他们已经和你说了三遍不知道了,你何必还执着于找他们问出那位公子的下落。’那龟公就推测金灵芝恐怕不止找过孙老爷这两次,多半孙老爷在其他青楼里买醉的时候,她也去找过他。”账本上当然不会记得这般详细,她所以说得这般活灵活现,全是她看过记录下来的文字后,自己润色的。

贾珂皱了眉头,沉吟道:“如果这件事真是她做的,她何必去找孙老爷这么多趟,不会太过显眼吗?”

柳无眉笑道:“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那么多趟,但要说她这么做有多么显眼,那也未必。公子别忘了,孙老爷说的是‘你何必还执着于找他们问出那位公子的下落’,依我

看,那位公子多半是金灵芝的情人。

当然了,如果金灵芝找孙老爷是另有目的,我想这个情人可能是假的,但是金灵芝也会装作是真的。一个姑娘着急寻找自己情人的下落,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何况这件事金家决计不可能交给外人去做的,如果是金家的某位公子做这件事,那才更引人注目呢。”

贾珂心道:“她的情人?难道她找的借口是原随云?”

忽地想起原著里金灵芝和原随云奇异的关系,寻思:“书里金灵芝爱的不是温文尔雅的无争山庄少庄主,而是在蝙蝠岛上呼风唤雨的蝙蝠公子,她不喜欢蝙蝠岛,但是为了去见原随云一面,才又去了一趟蝙蝠岛。

我跟着原随云那几个月,可从没见过金灵芝去找他,也没发现原家和金家有什么来往,看来原随云多半和书里一样,从没在中原和金灵芝有什么来往。何况金灵芝知道原随云这个蝙蝠公子的身份,他一时半会儿不回中原也是常事,如果她真关心原随云的下落,去原家找管家问一问,也该知道原随云去灵鹫宫治疗眼睛了。

原随云瞎了这么多年,原东园找遍良医,却始终治不好他的眼睛,他自己都心灰意冷,对自己能复明一事不抱任何希望了,才在蝙蝠岛上挖掉那么多人的眼珠取乐。

这时有人说他的眼睛能治好,本就是一件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就算他花上好几年的时间,才将眼睛治好,也是正常,原家人都没有起疑,她怎么会急着去问孙老爷原随云的下落?哼,看来她去找孙老爷,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柳无眉见贾珂沉吟不语,不敢打扰他的思路,走到桌旁,倒了两杯热茶,刚端起茶杯,就听到贾珂说道:“她去找孙老爷好几趟,倒没什么奇怪的。那座野山附近可没什么容易藏身的地方,山洞里更没有了。我看她应该是想要多了解一下孙老爷假扮大智和大通回答别人问题的流程,这样他们杀人的时候才不容易出什么差错。这种事就得一个人去做,要是分开好几个人做,很容易就会漏下一些细节。”

柳无眉将茶杯递给贾珂,笑道:“说的也是。那你打算怎么做?”

贾珂叹道:“我也没主

意,我倒认识这位金姑娘的情人,也知道她这位情人现在不在中原,如果我假扮成他,出现在金姑娘面前,她多半不会生疑。”说着喝了口水,顺手把茶杯往隔着有大半个大厅远的桌上掷去。他这一手虽然随意,但出手依然如行云流水,潇洒之极,那茶杯也缓缓轻轻落在桌上,杯中残茶一点水花也没激起。

柳无眉练的是“小无相功”,这“小无相功”是李秋水的防身神功。李秋水虽然和童姥资质相若,但同门三人之中,她年纪最小,入门最晚,比童姥少练了七八年的武功,当然打她不过。当年童姥数次加害,李秋水皆靠“小无相功”保住性命。柳无眉资质甚佳,她跟随石观音多年,早已经学了不少本领,之后又练了九年“小无相功”,如今她内力深厚,武功高强,犹胜原随云许多。

而贾珂虽然资质极佳,练的“神照经”也有“练成神照经,天下无敌手”之称,但是这神照功讲究妙悟自然,并非一味勤修苦练便能练成,贾珂这些年常常在鬼门关前打转,却始终没有遇到诸如张无忌被说不得的乾坤一气袋装住,冲破身上数十处玄关,意外神功大成这样的奇遇。这些年来他的武功一直不上不下,要他不使鬼心眼,杀个把丘处机这般水准的人没什么问题,但要他将茶杯远远掷到桌上,杯中的残茶还一滴也没有溅起,却是万万不能了。

柳无眉看他一眼,目光中满是诧异,思量如果是自己来掷这只茶杯,能不能和他做的一样,心念一转,便有了答案:要她来掷这只茶杯,让茶杯轻轻缓缓飞到桌上,她能做到,但要让茶杯中的茶水不溅起半点水花,不生出半圈涟漪,却是不能了。不由得诧异之极,寻思:“他的武功怎么忽地这么高了?”微微一笑,说道:“那你就扮成她的情人,像骗汝阳王那样骗她一骗,哄得她说出自己有没有做这件事来,不就好了?”

贾珂道:“我虽然很了解她的情人,但她和她的情人私下里是怎么相处的,我是半点儿也不知道了,只怕一开口说话就会露馅。”

他说话的时候想起《天龙八部》里阿朱假扮白世镜去套康敏的话,她不知道康敏和白世镜是情人关

系,只照着她记忆中的白世镜去演戏,康敏瞧出不对,问了一句他二人的秘密,阿朱立马露出马脚却不自知,最后白白送了一条性命。又想:“如果有人假扮成别人来骗我,我还可能上当,但他若是假扮成怜花来骗我,我问几句就能知道来人是不是我的怜花了。易容之术再奇妙,又怎能瞒得过亲近的人。”

柳无眉虽然不知贾珂心中所想,但她自己一琢磨,也对贾珂这话深以为然,心念一转,已经有了主意,微微一笑,问道:“那要是不让她听见你说话呢?”

贾珂忽然也笑了,说道:“我倒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平常这时候,金灵芝已经吃完了午饭,要去她的床上睡一小觉。

今天她却没有去睡觉,因为她还没吃完午饭,就收了一封信。

金灵芝从仆人手中接过书信,扫了一眼,看见书信上写的“金灵芝姑娘亲启”七字,一颗心就怦怦直跳,心道:“他怎么给我写信来了?难道他……”

她匆匆吃了几口饭,便离开饭桌,回到屋里,拆开书信,只见白光一闪,一枚玉佩先自信封中掉落下来。金灵芝眼疾手快,不待玉佩落在地上,就先伸手抓住,定睛一看,就见这枚玉佩玉质细润,上面雕刻了一只蝙蝠,蝙蝠的四围画着一条条弯弯的曲线,还有大大小小的许多圆点,左上角还画了个圆圈。

金灵芝心中一动,知道这是蝙蝠岛的标志,又去看那张素笺,就见上面写着几行字:

“前些时日,公子听闻一事,恐不利于姑娘,心中甚忧,本想亲自过来,奈何事务繁忙,无法脱身,特地派在下赶来京城,向姑娘示警。还望姑娘收到信后,将信烧毁,出门后去东面不远处的畅运车行叫车,到时会有一辆青色小车来接姑娘,车夫头戴蓝帽,身穿葛布短衫,姑娘上车后,小车自然会将姑娘带到在下面前。枫叩首。”

金灵芝将这封信看了又看,心想:“这封信确实是丁枫的字迹,是他写的,是原随云派他来的。”想到这里,心中一甜,忍不住将这封书信紧紧抱住,脸上也露出喜色来。隔了一会儿,又想:“丁枫信上说,他们听说了一件不利于我的事情,那是什么?”

忽地恍

然大悟:“我懂了,是为了那件事!唉,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丁枫又为什么这么写?”想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道:“他是怕这封信被别人瞧见,所以才写得这么客气,这么隐晦吗?”想到这里,心情也沉重起来,当即换上外衫,拿起长剑,走到院中,将这封书信点着,待书信彻底烧成灰烬后,才将灰烬扫到树下,转身离开了金府。

金灵芝也不知道这畅运车行在哪里,她家里就有马车,平日出行,哪用得着在外面雇车。离开金府后,她便照着信中所说,出门后向东行去,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一家车行,门口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畅运车行”四个大字,不由得心中一松,好笑道:“我还当这车行很远,怕自己找不到路呢。”

金灵芝正犹豫该不该走进车行,忽然听到蹄声嗒嗒,车轮在街道上隆隆滚动,她侧头顺声看去,就见一辆青色马车远远驶来。马车到近处停下,金灵芝去瞧那赶车的车夫,但见他头戴蓝色小帽,身穿葛布短衫,和信中所说一模一样。

金灵芝迎了上去,还不等她说话,那车夫先道:“这位可是金姑娘?小的是奉一位爷台之命,前来接姑娘的。”

金灵芝点点头,跃上马车。她坐在车厢中,只觉得马车东拐西拐,换了好几个地方,来到一处民宅,那车夫叫她下车,又换了一辆马车,自民宅后门直奔离开。金灵芝心中不解,暗道:“用得着走这么小心吗?”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终于停下,车夫道:“金姑娘,已经到地方了。”金灵芝点一点头,跃下马车,见这里是一间土地庙,看起来年代久远,香火凋零,不仅门前的两根柱子上的红漆已经掉落大半,墙上也布满了风吹雨打留下的斑驳和裂纹。

金灵芝皱了眉头,紧紧握住手中长剑,走进土地庙中。甫一进去,但见庙中光线昏暗,地面上,台子上和神像上皆积着灰尘,更增萧索气象,土地公鼻子上的一块漆也不知怎么就脱落了,看起来又滑稽,有恐怖。这时风吹过破破烂烂的布幔,发出呼呼嗖嗖的声响,就好像无数只恶鬼藏在帷幔后面,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地喘气一般,昏暗之中,更显得鬼气森森。

金灵芝登时沉不住气了,大声道:“丁枫,你在哪里?”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人自她身后走了出来,金灵芝心中恐惧,忙转过身来,就见丁枫正站在身后,凝视着她,脸上满是笑容。金灵芝不由得松了口气,气恼道:“你何必找个这么吓人的地方?”

丁枫微笑道:“在下绝不会有意吓唬你,现在京城四处都能看见官兵在找人——”

金灵芝眉毛一扬,说道:“我知道,他们在找王怜花么。我懂了,你是怕被官兵撞见咱们两个待在一起,才这么大费周折地把我带到这个一看就没什么人会来的破庙,是吗?”

丁枫点点头,心中却想:“当然不是,这地方有两样好处,你却一样也没有注意到。一来这里光线昏暗,气氛诡异,你心神不宁,当然难以注意到你面前的丁枫是不是别人假扮的。二来这里又脏又破,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只怕站在这里都会觉得不舒服,哪还有心情将这里检查一番,看看这有没有人藏在这里。”想到这里,眼角扫过神像,这座神像后面藏着一人,正是许寒封。

原来贾珂想着修国公背后是光王,金家背后是睿王,唐家背后是越王,他虽然和越王李湛交情最好,但这三位皇子,无论哪一位他都得罪不起,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件麻烦推给许寒封。他不仅找来许寒封躲在神像后面偷听,连这位“丁枫”也是皇帝身边一个精通易容之术的暗卫假扮的,贾珂为了让他假扮丁枫假扮得像模像样,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来手把手地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