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第七十四章

王怜花横他一眼,不重不轻地捏他一下。

贾珂侧头看他,满眼笑意,好似在说:“他们编的故事虽然离谱,但是‘岳母’这两个字总算没有用错。”

王怜花一言不发,手指在贾珂的手心里不断乱挠。他见台上的“王怜花”一觉醒来,再不复刚刚楚楚可怜的模样,反而逼

得贾珂丢盔弃甲,军心动摇,就要任由他为所欲为,想着这个“王怜花”总算不再丢人,心情稍感舒畅,望着戏台,正等着看接下来“贾珂”会如何作答,忽听得绿衫少女悄悄地道:“马上就到时辰了。”

他二人精神一振,不过一两分钟,果然整个水月厅的灯光都熄灭了,四下黑漆一团,不见一丝光亮,人群却骚动起来,不断发出呜呜嗯嗯种种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王怜花一直握着贾珂的手,这会儿虽然看不见人,仍是轻易走到他面前,伸手勾住他脖子,在他嘴上深深一吻。

贾珂低低一笑,说道:“走吧。”

王怜花嗯了一声,他知道贾珂另一只手抓着绿衫少女,便没费力找路,任由贾珂牵着他走,一路上撞到了不少人,好不容易,三人终于走到小门,绿衫少女将门推开,待贾珂和王怜花走出来后,再将门关上,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只火折子点着。

贾珂和王怜花借着火光,仔细打量眼前情形,原来这是一条青石砌成的小道,小道长而狭窄,对面是五六扇铁门,门上各挂着一个铜锁。

绿衫少女伸手一指斜对面那扇小门,轻轻说道:“那个西域头陀的东西,就放在这间仓库里。”

王怜花取下头上金丝缠的发箍,从里面取出一条铁丝来,走到门前,将铁丝一端插入锁孔之中,不过眨眼功夫,就听得“搭”的一声,是锁眼打开的声音。

王怜花将铜锁取下来,回身看向绿衫少女,微笑道:“还请姑娘在前面带路。”

绿衫少女知道他这是怕前面有陷阱,当下微微一笑,走到门前,伸出手去,将门推开,然后走进屋里,不过须臾,屋里就亮了起来。

贾珂和王怜花走进屋中,就见屋中陈列着一排排货架,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有大大小小的花瓶,各式各样的酒杯茶具,还有其他各种摆件。绿衫少女站在一排货架前面,找了许久,才离开货架,捧了一个青布包裹,走到二人面前。

绿衫少女道:“那头陀留下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贾珂笑道:“多谢。”说着伸出手去,闪电般地点住了绿衫少女的睡穴,一手接住掉落的包裹,一手揽住绿衫少女的纤腰

,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贾珂将包裹放在面前空着的货架上,又从怀里拿出一双手套,套在手上,然后解开包裹,将里面东西一件件取出来。

只见包裹中一共装着三样东西,一个土黄色锦囊,一只手心大小的木盒,还有一套僧袍。

贾珂拿起锦囊,见囊口用火漆密封,他不急着打开,先摸了摸锦囊,发现里面装的是个瓶子之类的硬物,心中一喜,暗道:“难道这是十香软筋散的解药?”又检查囊口是否藏有毒针一类暗器,找了一圈,没找到后,对王怜花道:“你站别处去,我要打开了。”

王怜花也戴上手套,伸手拿过锦囊,摸了一摸,眼中一亮,也想到了“十香软筋散”这五字,笑道:“哪用得着这么啰嗦。”说着已经将锦囊打开,从里面倒出一只青瓷小瓶,轻轻一摇,便响起簌簌之声,想来瓶中应该装了不少粉末。

贾珂责怪道:“怎么这么冒失?”

王怜花轻笑道:“楚兄难道不知道,论起如何用机关害人,我可是这方面的行家吗?这锦囊中有没有机关,我一摸就能摸出来了。”

贾珂见他眉梢眼角,尽是得意,心下忧愁,暗道:“他在书里就这般想当然。一次重伤金无望后,也不检查金无望的伤势,就认定他逃不脱自己的手心,当着他的面大剌剌地和金不换谈论起自己的计划,最后被金无望重伤,差点死在金不换手里。

一次冒充丐帮弟子带走朱七七后,怕暴露行踪,将马车留在原地,上面留了张字条,说自己已经把朱七七带走了,就自以为高枕无忧,沈浪等人不会再管马车,没隔多久就派手下去将马车带回,才暴露了行踪,差点死在熊猫儿的手上。他现在可未必有书里那么好的运气了,这样不小心,我怎么放心得下。”

王怜花见他凝视自己,一言不发,笑道:“发什么呆?”

贾珂叹气道:“我在想,风兄还真是个小孩子。”

王怜花最恨别人小看他,眉毛一扬,气恼道:“谁是小孩子?”

贾珂煞有介事地道:“也是,你小时候不会的东西多,反而比现在还要稳重一些,也知道‘善游者溺,善骑者坠,各以所好反自为祸’这个道理。风兄,

你还真是连小孩子都不如。”说完,微微一笑。

王怜花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心下既有点烦,又有点甜。烦是烦贾珂管头管脚,实在啰嗦,甜是甜在他生平极少被人关心,因此贾珂每一句关心,他都格外受用。吐了吐舌头,催道:“知道了,知道了,时间有限,你还不打开那只盒子。”

贾珂笑道:“真知道了才好。”

王怜花笑道:“楚兄说笑了,我怎么会在这种事上晃点你呢。”

贾珂含笑看他一眼,伸手去拿那只木盒,一拿起来,就发现木盒很轻。又轻轻摇了一摇,隐隐听到“嘶嘶”的声音,像是什么轻薄之物互相摩擦,撞在木盒盒壁上的声音。他将盒子仔细检查一番,然后对王怜花道:“离我远点。”

王怜花没有反驳,嗯了一声,说道:“你自己小心。”

贾珂点了点头,等他站远,屏气凝神,打开木盒。他这般小心,是怕木盒中会弹出什么暗器来,等候片刻,见没有暗器毒烟弹出来,松了口气,将盒子拿到近前一看。

只见盒子里装着一朵菊花,颜色鲜艳,犹如黄金一般,在灯下闪闪发光。这朵菊花以特殊手法风干,不仅保留了风干前的外貌,连风干前的香气都完完整整的保留了下来。一拿到近前,贾珂就闻到一阵若浓若淡的香气,既清且幽,微有醺醺然的酒气,闻着便觉心神俱畅。

贾珂刚闻一下,正想去细看这朵菊花是什么模样,突然之间,他脑中一阵晕眩,手上一松,“咣当”一声,似是木盒掉在地上,只是这时他已经无暇顾及了,整个人犹如喝醉一般头重脚轻,不过眨眼的功夫,他眼前已经漆黑一团,接着便人事不知,昏倒在地。

王怜花站在远处,见贾珂身子晃了几晃,便即摔倒,心中大惊,知道他是中了暗算,连忙跑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打横抱起,带着他向后退了数步,然后低头去看那只掉落在地的木盒。就见木盒中空空的,既没有放什么东西,也没有布什么机关,一朵菊花自木盒中滚落出来,停在木盒一旁。

王怜花凝目细看,就见这朵菊花的样子很像荷花,只是比荷花要小许多,颜色娇艳无比,花瓣犹如黄金雕成,王怜花心念一转

,忽然想起了这种菊花的名字,登时觉得几千几万只恶鬼扑到了他身上一般,压得他气也喘不过来。

原来这种菊花叫“金波旬花”,是从天竺传来的品种,“波旬”二字是梵语,意思就是恶魔。这种花毒性厉害之极,位列毒菩萨写的《毒经》的天下毒物之首。这种花只要闻几下,便会晕倒数日,若是碰到肌肤,即便肌肤上没有伤口,也会立时毒发身亡,天下无药可解。

王怜花从前读完《毒经》后,就一直想瞧瞧这金波旬花究竟是长什么模样,可惜这金波旬花实在太过稀罕,因此他一直没有见过这花,如今他总算如愿以偿,心中没有半点开心,全身犹如堕入冰窖,暗道:“这花上的毒……隔着手套……还会不会沾上?”

他伸出手去,要搭在贾珂手腕上,可是几次手指都没有落准地方。他深吸口气,口中不住喃喃祷告,终于搭在贾珂的手腕上,略一凝神,发现贾珂的脉搏虽然虚弱,但不是中毒之象,知道贾珂只是昏迷了,他还没死,他不会死,不由得欣喜若狂,捧起贾珂的脸,在他脸颊上亲了又亲。

王怜花将贾珂紧紧抱在怀里,心道:“为什么那西域头陀要留下金波旬花这种剧毒之物?就算这东西可以说明他的主人是谁,难道他不怕来查这件事的人碰到了金波旬花,还没查清楚这件事,就已经被这朵花杀死了吗?”心念一转,忽然惊慌起来:“不好,难道这其实也和那几千条毒蛇一样,是给我们布下的陷阱!”

若是他这会儿武功还在,自然没什么好怕的,可惜他现在武功全无,贾珂也昏迷不醒,别说是几千条毒蛇,只要再来十几条毒蛇,他和贾珂今天都得命丧蛇口。

王怜花心想:“若凭我一人,带着贾珂离开这里,可不容易,得先找到许寒封。”又想:“如今我没有武功,这朵花虽然是杀人的利器,倒可以一用。”

他手上戴着手套,倒无惧花毒,屏住呼吸,将金波旬花从地上拾起,放在木盒之中,扣上木盒,背上贾珂,正要吹灭油灯,离开仓库,忽然听到一道推门的声音自门前窄道上响起。

李不愁自从和许寒封分开后,便在“非人间”里走走停停,赌了

几把钱,还和几个相熟的姑娘调笑了几句,可是始终提不起精神来。他就好像着了魔似的,看见什么,都想起王怜花那动人的眼波。

后来他闲得无聊,便决定去水月厅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眼睛很美的姑娘,一解他心中的相思之苦。

哪想他刚到水月厅,远远就看见王怜花站在高台上,买下了一个妓|女,心中好笑,暗道:“你一个姑娘,拍下另一个姑娘有什么用处?”又想:“她个子真高,比她拍下的妓|女要高出一头来,和我也差不多高。嗯,日后我们两个的孩子一定也会很高。”

他虽然不知道贾珂和王怜花为什么要参与拍卖,但他担心他们两人现在正在帮皇帝办事,因此并没有上前搭讪,而是找了个地方,远远看着他们。见到王怜花和贾珂离开正厅,却不带那妓|女一起离开,他微微一笑,心道:“我就知道,她只是贪玩,才拍下的她。”

及至贾珂和王怜花离开正厅,去了偏厅,他又远远跟随,见他们走进偏厅,听起了贾珂和王怜花的爱情故事,他脸上露出无奈神色,心道:“唉,他们不是出来帮皇上办事的吗?怎么一路游玩,没看见他们做什么事?”又见他们似乎坐定不走了,他也走进偏厅,找了个离他们最远的座位坐下。

待水月厅灯火熄灭,李不愁失去王怜花的行踪,心中着急,推开一个扑过来想要亲他的人,暗道:“不会有人先要对他做什么吧?”他是知道这些人在这黑暗的一刻钟里会变得多么荒唐,一开始被人趁黑玩弄的还只是那些在戏台上演戏的人,可是戏台上的人就那么几个,客人远远胜过他们,渐渐的,客人都开始对客人下手了。

好不容于熬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盏盏水晶灯重新亮起,四下灯火辉煌,照得地面闪闪发亮。李不愁凝目四顾,始终找不到贾珂和王怜花的身影,他想起来跟在他二人身边的绿衫少女应该是“非人间”的人,心中一动,就在偏厅里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