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第五十八章

贾珂哈哈一笑,说道:“你这主意好。”

这里毕竟是一条四面通风的长廊,又离皇上待着的书房并不太远,宫女太监,御前侍卫,随时都会经过,他二人也不好多说话,又闲聊几句,贾珂便起身告辞。李湛也没留他,笑嘻嘻地站起身来,送贾珂直到走廊出口。他一条腿虽然天生有疾,但只要不快走,倒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贾珂离开皇宫,坐入车中,皇帝也知道此时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贾珂,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因此如何让波斯明教那几个法王以为成昆如今扮成了西域头陀藏匿京中一事,他并没有要贾珂做,贾珂也乐得清闲,只一心盘算着该如何找到陆小凤和宫九。

等马车回到城东的子爵府,贾珂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一只孔雀扑棱着翅膀从屋檐上飞了下来,落在他的面前,蓝色的脖子向前一伸,尾后长长的羽毛不断抖动,宛若一块在风中吹的起起伏伏的彩缎。

它竟然认人,贾珂目光落在它身上的时候,它也缓步走来,然后探头去啄贾珂伸过去的手。贾珂连忙把手收回来,看向站在一边的老孔。老孔已经四十多岁,皮肤蜡黄,皱巴巴的,好像一颗缺水的枣似的。他虽然其貌不扬,但是极会饲养动物,贾珂在这宅子里养的动物,大多都由他照顾。

这宅子有个花园,占地颇大,贾珂养的动物,大多都住在花园里,他很少让它们随心所欲的四处散步。一来怕这些动物走着走着,就走到宅子外面,二来怕它们冲撞了来他家里的客人。贾珂素知老孔做事可靠,这些年来,从没犯过错,今天他让这孔雀飞到正院几间屋舍的屋檐上,实在不该,心下疑惑,问道:“怎么让它跑到这里来了?”

老孔解释道:“爷,刚刚夫人在屋里待着无聊,去花园散步,太夫人便跟着一起去了。”

贾珂听到“太夫人”这三个字,差点笑出声来,就听老孔继续道,“到花园后,夫人见今天阳光甚好,园子里景致也好,便让我们拿来笔墨纸砚,放在湖心亭里,好方便他作画。”

贾珂点了点头,问道:“然后呢?”

老孔道:“夫人画了几张画

后,觉得园子里的动物相处得太好了,就突发奇想,让太夫人帮忙把花园弄得热闹一点。也不知太夫人怎么做的,花园里忽然就变得鸡飞狗跳——不对,应该是天鹅飞,孔雀跳,白鹤躲,您那两只狗追着白鹤跑,乱得不得了,这一只孔雀就趁乱飞到了屋檐上,从一个屋檐跳到另一个屋檐,最后跳到这里来了。”

贾珂看他一眼,听出他的不满之意来,哈哈笑道:“真好,他今天居然这么有精神,夫人现在在哪呢?”

老孔见他脸上看不到一点不悦之色,心里雪亮,知道他半点不在意王怜花是怎么生事的,心下略感懊悔,说道:“夫人现在还在花园呢。”

贾珂嗯了一声,拍了拍他肩头,说道:“把这小东西送回花园吧。”

老孔应了一声,只是这声音还没发出来,贾珂已然如飞一般,消失在他眼前。

贾珂赶到花园,凝目看向湖面。湖边绿柳环绕,湖面生着荷花,清波之中,生着红花,红花之下,翠叶铺盖,几只白色的天鹅,绚丽的鸳鸯浮游在绿波上,湖中坐落着一个亭子,小巧玲珑,极为精雅,亭中有一圆桌,桌旁坐着一人,白衣宫鬓,满头珠翠,却是王云梦。

贾珂移开目光,略过几处山石花木,最后瞧见绿竹之间藏着一抹粉色,大半笼罩在竹叶的阴影下,却有一角照到了阳光,泛着淡淡的光芒。

贾珂的目光一碰到这抹粉色,便再也移不开了,他微微一笑,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走去竹林。刚刚他赶到花园,脚步匆忙,十分着急,此刻走进竹林,却是飘然而去,半点不急。等来到竹林外面,便看见王怜花正站在竹林里摆着的几块石碑前面,欣赏碑上文字。

这几块石碑上的文字,是几年前贾珂邀请日月神教的秃笔翁来家里做客,他酒后兴起,先是将酒往桌上一倒,再拿毛笔往酒中一蘸,便在那间屋子的墙上沸沸扬扬的用狂草写了一首《侠客行》。

这一百一十字连绵回绕,激情饱满,许多字几欲破墙飞去,当属他生平最佳,日后也未必能写出来,后来贾珂便请人临摹他这些字刻在石碑上,放入竹林之中,更添雅趣。

王怜花在书法上造诣颇深,一看见这

几块石碑上刻着的字,便入了迷。他看得极为专注,贾珂的脚步又放得很轻,兼之风过竹叶,莎莎作响,偶尔还有鸟雀啼鸣之声响起,他竟然没察觉贾珂已来到他身后。

贾珂到的时候,他已经看完前面石碑,只剩最后一块石碑,刚看过“纵死侠骨香”这一句,还差最后十五字,便在这时,忽然感到一阵劲风自身后袭来。

王怜花心中一惊,电光火石间,忽地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句“纵死侠骨香”,暗道:“有人要杀我?”正想躲开,却已被人紧紧抱住,那人双臂极为用力,一股冲力更是将他撞向石碑,来势汹汹,无法挣脱。

王怜花心中正急,就觉抱住他的那人回身一转,两人调换位置。他眼前一花,面前景象就从石碑变成幽幽竹林,下一瞬,他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假山上,然后听到一道声音在耳旁响起:“有没有被吓到?”语声含笑,大是得意。

王怜花不动声色地笑道:“怎么会,你以为刚刚我没有发现你在我身后吗?”

贾珂脸上露出失望神色来,叹气道:“好可惜,我还以为能吓你一跳呢。”

王怜花哈哈大笑,说道:“你莫不是偷偷喝酒了,不然怎么会想得这么美,你想要吓到我,还需要好多年的苦修呢。”说完,从贾珂怀里站了起来,转过身来,就看见贾珂半躺半坐在石头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王怜花笑道:“还不起来?”

贾珂嘻嘻笑道:“你亲我一下我就起来。”

王怜花微挑双眉,笑道:“当真?”

贾珂笑道:“千真万确。”

王怜花微微笑道:“那你就待在这里吧,你要言而有信,我不亲你,你就不会起来。如果你起来,你就是我的乖儿子。”说完,竟然真的毫不留情地转身下山。

这座假山极为崎岖陡峭,若换作平时,上山下山对王怜花来说,自然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可是如今十香软筋散的药效还未消,他使不出半分内力,至多比普通人的手脚灵便一些,何况他手上还有伤,仅凭他一人之力,哪能下去假山。

偏他好像浑然不觉这座假山的陡峭和危险,已经跃下了一块石头,便要爬向另一块更为陡峭的石头,手刚刚伸向那块石

头,身子就被人紧紧抱住。

王怜花松开手,笑道:“咦,你怎地起来了?你不是说我不亲你,你就不起来吗?”

贾珂抱着他跳下假山,微微笑道:“这世上哪有儿子看着老子冒险,却置之不理的道理,你说是不是啊,爹?”

王怜花听他这话,不由一呆,随即狂笑道:“你……你真叫的出口啊?”

贾珂柔声笑道:“你喜欢听吗?喜欢我再多叫你几声,怎么样?”

王怜花不住狂笑道:“我喜欢啊,喜欢的不得了,你这乖儿子赶快再叫老子几声,好让老子开心。”

贾珂笑道:“好啊,只要你喜欢,我是无所谓。只是你也清楚,我这人做事一向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哦,不对,应该是别人夺我一颗牙,我就敲碎他一口牙;别人夺我一只眼珠,我就夺走他全家所有人的眼珠。偏偏我记性很好,今天你听我叫你几次,等到来日,我总要你十倍奉还。你还要我这么叫你吗?”

王怜花笑声渐渐顿住,仰头凝视着贾珂,说道:“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贾珂笑道:“老婆,你误会了,我可没有恐吓你的意思,我说的都是实话。”

王怜花干笑一声,他知道贾珂是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的,说道:“可是你刚刚已经叫了一声。”

贾珂甜甜笑道:“所以你以后要叫我十次。”

王怜花白了他一眼,大笑道:“想得好美,你以为我会这么听你的话,你让我叫,我就叫你吗?”

贾珂含笑看他,点了点头。

王怜花轻轻地咳嗽一声,决定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道:“刚刚我又没让你叫,是你自己愿意叫的。所以刚刚那声不算,从头再来。”

贾珂笑了一笑,冷酷道:“不行。”

王怜花心中好气,大怒道:“为什么?你早已经想好了是不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盼着我这么叫你了!”

贾珂笑眯眯地道:“没错,我早就盼着你在床上这么叫我了。”

王怜花听到这话,脸登时红了,心头发烫,咬牙切齿地道:“你真不要脸!”

贾珂笑道:“我虽然不要脸,可你也没好到哪去,我看你早就想这么叫我了。”

王怜花怒喝道:“呸!别做你

的白日梦了,老子怎么会想要这么叫你!”

贾珂笑道:“如果你不是自己早就想要这么叫我,怎么会说,如果我起来,我就是你的乖儿子呢。

你明知道我看你以身犯险,一定会过来救你,所以我一定会成为你的乖儿子。你也明知道我绝不是输不起喜欢赖账的人,因此我一定会当你的乖儿子。你更明知道,我绝不是那种被人设计成为人家的乖儿子后,就能咽下这口气,乖乖地当人家的儿子的人。

我这三个‘明知道’说的对不对?你明知道这三件事,还要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你早就想要这么叫我了?”

王怜花白了他一眼,大声道:“不对,不对,简直是一派胡言!”

贾珂笑道:“哪里不对?”

王怜花心念一转,忽然变得神色黯然,满脸委屈,低低地道:“我当然知道你被别人算计了,总会想方设法地报复回去,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这个‘别人’也包括我,我以为你会让着我的。”

贾珂虽然明知道他是在演戏,可是看他这一脸委屈的模样,还是心头一软,凑过去亲吻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含笑道:“好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下次你要算计我,不准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知不知道?刚刚看见你竟然真的自己爬下假山去,我一颗心差点就被吓得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王怜花见他服软,忽然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吐了吐舌头,笑道:“这就叫一报还一报,你刚刚也吓得我一颗心快要跳出腔子了,我真以为自己要被人杀了。”

贾珂正亲吻他额头,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得意洋洋地道:“原来我刚刚真的有把你吓到,我就说嘛,我明明脚步已经放得很轻了,你应该发现不了我什么时候到你身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