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第四十九章

贾珂想起他先前为了自己,宁可照着小老头的安排认下那些子虚乌有的罪行,只道他要让自己扔下他,自行逃走,打断他的话,微笑道:“那咱们就死一起。”

王怜花微微一笑,低声道:“死之前,你要吻我一下。”

贾珂刚刚虽然在和王怜花说话,但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太平王,心中打定主意,只要太平王向他们扑来,他就立马带着王怜花逃走。

此刻听到这话,贾珂心中一荡,忍不住移开目光,望向王怜花,就见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明明在说死亡,苍白的脸上却满溢着幸福的光芒。

贾珂微微一笑,将搂着他的胳膊用力收紧,感到他和自己紧紧相贴,两颗心怦怦跳动,全身温暖到了极点,明明是两个人,却觉得其实是一个人。

只听得太平王道:“你……你说什么?本王怎么会是吴明?”声音中满是惊愕,又看向皇帝,道:“皇兄,咱们一起长大,我是真是假,你还看不出来吗?”

皇帝听到这话,精神一振,暗道:“对啊,我们两个从小一块长大的,他如果不是我的弟弟,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他一定不会知道的。只要他答上来了,那水鹫一定是撒谎的,他就是朕的弟弟!”

他略一回忆,想起来一个不仅十分隐秘,除了他和太平王以外,再无第二人知道,并且也算不得什么不可见人的丑事,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的秘密,说道:“好啊,朕问你,咱们九岁的时候,曾经把两张纸装在了铁盒子里,埋在宫中御花园里,约好十六岁的时候再挖出来一起看,你还记得朕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吗?”声音虽然颇为严峻,但是说到最后,嘴角已经微露笑容。

太平王脸上的血色却一点一点地消失了,但觉脑海中空空一片,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跪在地上,道:“皇兄,七年前我曾经从马上跌落,摔

着了头,从前的很多事,我都记不大清了。”

皇帝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冷冷道:“不错,朕记得你这伤,你受伤的时候,朕在京城,听说你伤得这么重,当真心急如焚,派了好些太医去边关给你治伤。可是朕怎么从前没听说你失忆了,现在世子一说你不是太平王,你就告诉朕,你失忆了?”

太平王心中又恐惧又焦急,其实当时他是害怕皇帝知道自己的记忆出了大问题后,再不信任自己,将自己手里的军权夺走,让自己回京养老,因此一直没有将此事告诉皇帝。

他连磕了两个头,道:“臣弟初时虽然感到时常头痛欲裂,天旋地转,记忆力也渐渐消退,但是太医说臣弟伤到了头,这样很正常,因此并没有当回事,这两年才渐渐发现好些事全都想不起来了,有时候昨天做的事,今天都能忘了大半。

就连那宫姓女子……臣弟都忘了她究竟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家又在哪里了,只依稀记得她的容貌。也因为记得不是很真切,所以臣弟虽然觉得水鹫长得和我们俩都不太像,却没有去细究这件事。”

众人听太平王这么说,都觉得滑稽可笑,有几个人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均想:“这太平王虽然很会打仗,可是却不会撒谎,这天下哪有这样凑巧的事情啊。”

贾珂和王怜花同时互望了一眼,心中都想:“吴明怎么会说这么拙劣的谎话?如果他真是吴明,那他一定还有后招。”

只听皇帝哈哈大笑道:“是吗?你这失忆还失忆的真巧啊,你怎么没把朕忘掉?怎么没把你自己是谁忘掉?”

他见太平王还想说话,摆了摆手,冷笑道:“朕不想听你在这里强词夺理了。赵王,南安王,你们两人带兵去给朕围住太平王府,不许让王府中任何人离开,然后将太平王府每一样东西都登记在册,核对来历,每一个人也要核对来历,看看是否可疑,朕要看看,咱们这失忆的太平王的王府上到底都有些什么。”

皇帝顿了一顿,仍觉得胸口气得生疼,强忍着,咬牙冷笑道:“你既然失忆了,就站在旁边,好好听听你儿子来给你回忆吧。春笙,你过来陪着太平王。水鹫,你给朕把你

知道的事情,从头至尾,一一招来!”

他这话分别是对三个人说的,众人正好奇他话中提到的春笙是谁,就见一道红影忽然出现在太平王身后,正是刚刚眨眼间就将水母阴姬师徒制服的红裳人。

原来他是个男人,约莫四十余岁年纪,面白无须,脸上施了脂粉,嘴唇涂得很红,顾盼之间,十分妩媚。

众人站在一旁,好奇打量他,好些人觉得就算是南风馆里最风骚的小倌也不及他这般妖里妖气,心下甚是鄙夷,又觉荒唐可笑。人人想笑,但是碍于他的武功,却不敢笑出来,只有站得远的人,仗着前面人多,他看不见自己,就用手捂脸,偷偷摸摸地笑了几下。

红裳人对众人打量的目光却是浑然不觉的,他一心只盯着太平王看,等太平王从地上站起身来,红裳人忽然回头,对贾珂笑了一笑,脸上神色十分妩媚。

贾珂初时见春笙站在太平王身后,心下稍安,这人的身手自己刚刚见识过,皇帝既然命令他陪在太平王身边,就是要他看守太平王,就算太平王要出手攻击自己和王怜花,他也一定能给他们争取到逃跑时间。

这时瞧见春笙对自己回眸一笑,模样看起来颇为吓人,贾珂倒没什么感觉,正想对他笑一笑,以示友好,就听到王怜花在旁边冷冷哼了一声。贾珂立马吓出一身冷汗来,先对春笙一笑,然后凑到王怜花耳边,压低声音道:“老婆,咱们打不过他。”

王怜花本来满腔恼火,这时听到贾珂这话,心里更生气了。他笑嘻嘻道:“是啊,咱们打不过他,如果他要强|奸你,你是不是也要乖乖躺到床上去啊?”

贾珂好笑道:“你放心,如果有谁要强|奸我,我一定拉上你一起。”

王怜花听到这话,白了贾珂一眼,但还是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说道:“多谢你了,但是这种事你实在不用惦记我。”

贾珂噗嗤一笑,闻着王怜花身上的味道,并不太好闻,毕竟他这些天先是被关在地牢里,后来被关在马车里,天气炎热,他却没换过衣服,也没洗过澡,但贾珂还是觉得心神飘荡,意乱情迷,说道:“你这个小傻瓜。”

王怜花笑道:“你要不立马说十句话夸我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强|奸你?”

他二人都觉得大局已定,也有闲情去聊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话,大堂之上的其他人却没有这般轻松。

世子听到皇帝要他把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眼中顿时泪珠滚滚,抬手用衣袖拭一拭眼睛,然后道:“皇伯父,您知道的,侄儿从小到大,都待在京城,父王则一直驻守边关,我和父王见面的次数很少,浑不像世间大多数父子一样经常见面。这次您将父王调回京城,我难得和他相处这么久,心里又兴奋又激动。

有一天晚上,时间尚早,我去找父王,想和他说说话,以弥补从前不能在他身边尽孝的遗憾。当时我走到屋前,发现屋里灯火已熄,屋门又从里面锁着,显然父王早已经歇下了。我那时候本来准备离开的,只是多留了个心眼,总觉得屋里太过安静了,心下好奇,就用手指戳破窗户纸,透过小洞向房内张望。

那时月光斜照,照进屋里,我站在外面,看得颇为清楚,只见屋里空无一人,床上床帐挂在两边的钩上,正好看见没人躺在床上,床前也没有放鞋子。我当时心里好生奇怪,一是想不通父王这么晚了,会去哪里;二是想不通屋里既然没有人,为什么屋门竟然是从里面锁起来的。

之后我回了自己屋去,只是心里有事,始终都没睡着,大约三更的时候,我又一个人来到父王屋外。这会儿屋里灯火仍然没有点着,可是屋里却响起了两道说话声,一道十分陌生,我从前从未听过,另一道却颇为耳熟,我仔细分辨,才发现那竟然是父王的声音,只是因为太过虚弱,太过沙哑,因此我没能一下就认出来。

我顺着先前我在窗户上戳破的小洞,向屋里张望,就看见一个人正站在墙前,背对着我,他面前的那面墙被挖了个墙洞出来,墙洞里面半躺半站着一个人,虽然浑身浮肿,面色惨白,但月光下看得明白,那个人就是我父王!”

众人听到这话,不禁相顾骇然,太平王脸上更是没有半点血色,只要摇头道:“没……没这回事啊!”只是声音里透着一种不确定,显然他因为健忘,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发生过这种事了

世子恍若不闻,继续说道:“我当时吓了一跳,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紧紧抓着衣服,不明白父王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为什么会待在墙洞里,他房间里另外一个人是谁,一时手脚发软,脑海中混乱一片,就听到那个背对着我的陌生人阴森森地说:‘你在做什么?’”

众人以为这话是那人对世子说的,虽明知世子如今还活着,但是听到这话,也都不禁低声惊呼。

世子继续道:“我当时一听到这话,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以为那个陌生人已经发现了我在屋外偷看,才这么说的,正要推门进去,问他究竟是什么人,和我父王是什么关系,忽听得那人继续道:‘你难道想要咬舌自尽吗?’

我这才知道这话是那人对父王说的,他并没有发现我。又想他说父王要咬舌自尽,难道父王是被他擒住了吗?因此更是一声都不敢出了,想着等这人离开,就把父王救出来,现在先好好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父王听见那人这么问,就回了他一句,只是似乎嘴里有伤,说得很模糊,我也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那个人倒是听清了,冷冷笑道:‘是啊,你死了,我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在家里一定会露馅,可是你以为我就会任由你那好儿子将我的秘密揭穿吗?你应该清楚,等哪一天,他发现我不是他父亲了,那么明年的那一天也就是他的忌日了。’

我听了这话,顿时浑身发冷,这才明白这些天来,我天天见到的父王竟然都是那个人假扮的。父王听到这话,爱子心切,当时就流下泪来,含含糊糊的恳求那人放过我,他会尽心尽力的配合我,只要他不伤害我就好。

那人含笑道:‘只要你配合我,不要他瞧出端倪来,我当然就不会伤他,难道我很喜欢杀人吗?何况我也不是要你一辈子都待在墙里,我和石观音修炼的是同一门武功,每过一段时间,都有十几天的时间武功尽失,连一个普通的农夫都打不过。我只是想要借用你的身份,在接下来的时局动荡中,能有个安身之所罢了。你放心,等我用完了,自然会把这身份还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