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第十七章

小鱼儿笑道:“你好神气啊,那你不妨说说你究竟是什么来头,我倒想见识见识什么人这么威风。”

那少年道:“在下移花宫弟子花无缺。”

小鱼儿目光闪动,他小的时候,曾经有一个人把他从恶人谷中抱出来,告诉他他姓江,他的父亲叫江枫,他是被移花宫中的人害死的,还叫他千万别忘了这仇恨,长大了一定要找移花宫的人复仇。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遇到了移花宫的人。

他笑嘻嘻道:“失敬,失敬,原来阁下竟是移花宫的弟子。只是你既然没有杀过人,我还是不能让你请我喝酒。”

听他的语气,仿佛他肯让别人请他喝酒是一件多么给别人面子的事情似的。

“花无缺”淡淡笑道:“不让我请你喝酒也没事,你既然请这屋子里的人喝酒,当然也请我喝酒了,是不是?”

小鱼儿道:“当然。”

“花无缺”微笑道:“那我可不可以坐在这里喝酒?”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情愿的道:“如果你非坐不可的话。”

“花无缺”坐下,凝视他许久,忽然脸上露出受伤之色,轻轻笑道:“贾兄莫非真不记得我了?”

小鱼儿一怔,万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贾珂的熟人,他打哈哈道:“咱们那么久没见面,我一时倒认不出你了。”

“花无缺”微微笑道:“也是,当年咱们认识的时候我那么落魄,现在我的境遇胜过那时很多,你认不出我也是常事,这些年来,我倒是一直惦记着你的。”

小鱼儿一面给他倒酒,一面笑道:“哈哈,你惦记我什么?”

“花无缺”笑道:“惦记当年你与司空摘星、陆小凤三个人一起把我送出城去的恩情,若非你们三位出手,我必然没法出城,也就不会遇见名医,早已经毒发身亡了。”

鱼儿笑道:“哈哈,这算什么。来,喝酒!”

“花无缺”接过酒杯,一面喝酒,一面与小鱼儿说笑。

他看着小鱼儿的目光是如此温和,但是他心里却闪动着恶毒的光芒。

说到这里,他已经完全确定,面前这个少年并不是贾珂。

如果这个少年真的是贾珂,他在听到自己是移花宫的人以后,就该想到当年的江大猫,也该听出他刚才说的话的错误——当年他们一起逃离京城,贾珂、王云梦、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都出了城,可是他却没有。

至于这个少年究竟是谁,“花无缺”也就是江玉郎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他应该就是昨天本应该死在自己剑下的江小鱼,而昨天那个跳崖自杀的“江小鱼”其实才是贾珂。

虽然杀错人了,但这事不能怪他。毕竟昨天把人指给他,让他去杀的人是邀月,把贾珂错认成江小鱼的人也是邀月,看见贾珂拿了一个小圆筒放在胸口以为他要自杀,就把他的手腕打断的人还是邀月。

江玉郎也不懂为什么邀月和怜星平日里都冷冰冰的跟个活死人似的,却在这件事上这么狂热,不仅要他杀死江小鱼,还要他必须亲手杀死江小鱼,如果看见江小鱼自杀还要阻止他。她们昨天看见江小鱼跳崖自杀后,就把他骂了一通,转天就去崖底找江小鱼的尸体了,她们要亲自确定江小鱼是不是还活着。

但无论她们有什么苦衷,江玉郎心里都已经厌烦了。他天生不记别人的好,只记别人的坏,如果说他性格里本来还有几分多愁善感,这么多年在移花宫的牢狱般的生活,也生生把他那几分多愁善感磨没了。

何况邀月和怜星虽然在性格上称得上十分的恶劣,可是她们作为师父至少有一点好处,就是教徒弟的时候从不藏私,这么多年下来,江玉郎早把她们的本事学全了,只是还没练好,因此他觉得她们已经可以去死了。只是很可惜,她们武功太高,他一直都没找到杀死她们的办法。

也许现在就是个机会呢,只是得想办法让他自己撇干净关系。江玉郎在心里十分痛快的想着。

小鱼儿喝得醉眼惺忪,脸红扑扑的回了客栈,一路上居然仍然没有人拦他,这让他

十分的失望。

他回了客栈,王怜花竟然已经待在客房里,人坐在桌子前面,桌子上铺着一张地图,是昆仑山的地图,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过来的。

王怜花见他回来,很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又低头去研究地图,小鱼儿坐在他面前,道:“江大猫是谁?”

王怜花头也不抬的道:“不认识,我从没听贾珂提起过这人。”忽然一笑,很顽皮的样子,说道:“不过这名字听起来倒像是你兄弟。”

他这难得的小孩子似的神气,不知道为什么让小鱼儿呆了一呆,也许是因为他这两天一直沉着脸,难得笑一下,整张风流俊俏的脸就活了过来,变得可爱起来。

小鱼儿也笑了,道:“鱼和猫哪是兄弟,分明是宿敌啊。没准他真是我的宿敌呢,他突然出现,我感觉我今天可能露馅了。”

王怜花沉吟着,道:“我今天去查过花无缺,当时他就在大堂里和几个世家子弟喝酒。”

小鱼儿道:“但这也不能说明他就没有嫌疑了,如果他也会易容的话,只要做成八|九分像,就足以让别人冒充自己了。”

王怜花道:“确实如此,虽然移花宫以前从未没涉猎过易容之术,但花无缺未必就不会用了。不过我不认为出手的人是花无缺,却是因为移花宫的两位宫主现在就在这里。”

小鱼儿听到移花宫的两位宫主也在这里,不由吃了一惊,不过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笑道:“你是觉得她们两个既然在这里,如果她们要杀贾珂,完全可以自己出手,没必要让自己的弟子这么费劲的去杀人,是么?”

王怜花微微笑道:“不错,不过还有一点,就是我从没听说过移花宫和贾珂有什么过节。”

小鱼儿拿起杯子,大大的喝了口水,笑道:“咱们转了一天,只钓出一个花无缺来,这算不算白费功夫了?”

王怜花沉默片刻,道:“至少能让其他人都知道贾珂还活着。你刚刚喝酒的时候,我联系上了贾珂几个刚赶到的手下,让他们去找人,不过我跟他们说是一个和贾珂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叫小鱼儿。”

小鱼儿听到最后一句话,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愕然道:“他们既然是贾珂的手下,你为什么

不直接告诉他们,他们要找的人是贾珂?难道他们这些人里有别人派来的人吗?”

王怜花笑道:“你还真是聪明。”

小鱼儿心里不知为何,忽然变得甜滋滋的,笑道:“这话我从小听到大,实在不算夸奖了。”

王怜花却没有说话,他对他笑了一笑,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怔怔的出神,小鱼儿知道,他又在想贾珂了。小鱼儿洗了洗脸,躺到床上,发现屋里那个整天在梦游似的青衣男人竟然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是他并不在意,他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般过了五六天,仍然没有人来找事,而那些四处找贾珂的人也没有消息,王怜花终于快沉不住气了。小鱼儿冷眼旁观,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难以入睡,难得睡着一次,也经常被噩梦惊醒。

有一次半夜,小鱼儿睡得正香,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他一声,他从床上跳起来,差点以为自己在恶人谷,什么人来偷袭他了,然后才发现竟然是王怜花躺在另一张床上,抱着被子,发出轻泣之声。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双眼紧闭,满脸痛苦之色,脸上竟然亮晶晶的,全是倒映着月影的泪水。

小鱼儿便推了推他,没想到他忽然叫了一声,吓了小鱼儿一跳,那声音低哑而痛苦,听得人几欲落泪,叫的却是“贾珂”。

小鱼儿站在旁边,又用力推了推他,他霍然坐起身来,看着黑暗中和贾珂一模一样的人影。小鱼儿正欲说话,就见王怜花扑向自己,紧紧抱住自己,他的头枕在自己肩上,两条胳膊紧紧箍住自己的肋骨,差点把自己勒的喘不过气来。

但是小鱼儿的心却仿佛也被人紧紧的抓住了一样,他听到王怜花在他耳边说:“你回来了吗?”声音又缓和,又温柔,就好像夏日午后短暂而酣甜的美梦。

小鱼儿的心里忽然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他人倒还算镇静,笑道:“你这样抱我,他要是看见了,不得被醋海淹死啊!”

王怜花听到这话,怔了一怔,手掌冰凉,才反应过来自己抱着的人是谁。他松开小鱼儿,抬手擦了擦脸,只觉手上一片湿润,不由一惊,愈发挂不住脸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谁也没提这件事

,倒是吃早饭的时候,小鱼儿忽然把茶叶蛋扣在桌子上,道:“昨天我突然梦见了一个地方。”

王怜花道:“哦?”

他看起来很没什么精神。

小鱼儿道:“恶人谷,我梦见我躺在床上,屠娇娇、杜杀、李大嘴、司马烟、哈哈儿、阴九幽还有小昭都围在床边看我,万春流在旁边烧药。”

王怜花道:“恶人谷离这里远吗?”

小鱼儿道:“挺远的,我走了三四天才来这里,并且谷中的人常年都不出门,所以我一直没想到那里,可是昨晚上我做的那个梦太真实了,简直就好像我亲眼看见的似的。我想,也许……”

王怜花眼睛一亮,笑道:“不错,不错,我曾经听人说过,有时候双胞胎之间会有心灵感应的,至少咱们要去看看。”

他们草草吃过饭,便骑马直奔恶人谷。

到了恶人谷,小鱼儿吓了一跳。

恶人谷竟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空谷。

风吹过空无一人的山谷,隐隐带着点幽幽的呼啸,宛若女鬼的痛哭。谷中不少精致的屋舍都被毁了,屋舍里面的东西也被人洗劫一空,不像是住在恶人谷的恶人们自发离开的,倒像是所有人和他们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强盗掳走了。

王怜花脸色也不好看,但还算镇静,道:“万春流住在哪里?”

小鱼儿就把他引去万春流从前住着的药庐,这是一栋小小窄窄的屋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屋子的墙壁上钉着很多架子。从前这些架子上面放满了草药,架子下面摆放着炉子和各式各样的熬药的器皿。可是现在,这屋子的四面墙壁上都空空的,什么东西也没有了。

王怜花却在地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里翻找,他翻的很认真,等小鱼儿去外面转了一圈确定一个人都没有以后,再回到药庐,就看见他抱着一件缝补过的衣服,正仔仔细细打量着药庐,脸上微微笑着,很愉快的样子。在他的脚边,还有一些带血的绷带,绷带上面的血都已经凝固了。

小鱼儿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他就好像把春天抱在了怀里似的,满山谷的阳光忽然全都到了他脸上。

小鱼儿眨眨眼,道:“这是贾珂的衣服。”

明明该是疑问,可是他却用很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