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第十章

说完看向王怜花,等着他表态,却听王怜花也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好在今日之王怜花,也非昔日之王怜花了。”

俞放鹤听到这话,脸色微变,呆了一呆,然后道:“你……你是云梦仙子的儿子王怜花?”

宫宫主的女儿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竟然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来,就好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忽然得了一剂能治好身上重病的良药一般。

王怜花没有说话,他抬手擦了擦脸,不过一会儿,他脸上易容已经去掉。

灯光下,只见他叹了口气,微微笑道:“阁下若不说出她的来历,在下还可以站在旁边看看热闹。可是如今阁下已经将她的来历明明白白的告诉在下,饶是在下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袖手旁观了。”

要说此刻这屋子里最惊讶的人,绝不是俞放鹤,绝不是凤三和宫宫主的女儿小朱姑娘,而是贾珂。

贾珂的武功虽然不行,但眼界却很高,他看出凤三已经是强弩之末,绝不是俞放鹤的对手。

他不喜欢俞放鹤,但是对杀死了这么多人的凤三一方也毫无好感。

既然如此,他还是选择当渔翁的好。

站在人群中,等着俞放鹤出手攻击凤三的那一刹那,只有俞放鹤出手,他才能判断出他的武功的高低,和王怜花是不是他的对手。

贾珂本以为王怜花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几句话的功夫,王怜花竟然就成为了强弩之末的凤三那一方的主力。

贾珂看着王怜花在灯光下微笑的模样,在心里想着,王怜花是真的和宫有旧,还是他看中了宫的东西,亦或是他单纯被小朱姑娘的美色所惑才这么做的?

王怜花绝不是多么念旧情的人,就算宫主和王云梦关系很好——可是这么多年都没来往的人能好到哪里去,以他的性格,他最多两不相帮,贾珂很难想象他会为这份情谊出手。

宫如果还有能入王怜花眼中的东西,宫主的女儿和凤三何必过得这么落魄?

难道……难道王怜花真是见色起意,在当着他的面给他戴绿帽子?

贾珂想到这里,忍不住捅了捅旁边的人的胸口,压低声音说:“这是什么情况啊?”

他如今是先天无极门的弟子的打扮,屋里光线又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战局上,他旁边的人一时也没发现身边这个人其实自己没见过,也压低声音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云梦仙子我听过,宫宫主我也听过,没听过这两个女人有什么交情啊。”

旁边的一个人自发的加入他们的聊天:“我也没听过。”

这一圈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听说过王云梦和宫宫主有什么交情,最后还是一个年纪很大,对江湖传闻颇为了解的人说:“虽然她们两个没交情,可是也没听说她们有仇。要知道她们俩都那么爱勾引男人,整个江湖的男人,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如果说自己没追过她们两个人中的谁,简直都不好意思出门了。按说就她们俩这样的性格和爱好,应该很容易就谁也看不上谁,大打出手的,可是我从没听说两个人有过任何交集。”

他这话说得倒很有意思。贾珂略一回想,就想到王云梦和邀月姐妹有仇,和石观音也有仇,可见她着实是一个喜欢四处树敌也很享受成为女人公敌的人。这样的人,却和宫的宫主没有结仇,只这一点,确实能说明这两人私下应该是

有几分交情的。也许这几分交情就足以让王怜花清楚宫中究竟藏着什么压箱底的东西。

这想法让贾珂心里好受了一点,他慢吞吞把手套从怀里拿出来,戴在手上,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间屋子。

俞放鹤的心里却不好受,他和贾珂一样,都没听说过王云梦和宫的宫主朱媚有什么交情。可是他在见到王怜花的容貌以后,就没怀疑他的身份,因为王怜花和王云梦长得十分相像。王怜花年纪轻轻,他并不太放在眼里,可是云梦仙子的武功之高,让他不得不担忧,他今天实在是太过掉以轻心了。

俞放鹤微笑道:“原来云梦仙子竟然和宫朱宫主有旧,在下孤陋寡闻,竟未曾听说过。不知今天云梦仙子可和公子你一起来看望故人了?”

王怜花大笑道:“对付俞掌门你们又何需家母?只在下一个人就足够了。”

他刚说了四个字,人已经迎了上去,轻风动衣,衣袖轻拂,俞放鹤一闪而过,站在他身后的林瘦鹃竟没闪开,双膝腿弯登时一麻,全身气血逆行,人“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上。

王怜花微笑道:“真是乖孙子。”

说话的功夫,俞放鹤已经自他背后袭来,一双手无声无息的抱住他的身体。

俞放鹤武功本就极高,而这一招使的正是先天无极门中的绝招,电光火石间,只见他一双手如铁箍一般紧紧抓住王怜花的肋骨,王怜花的两片胸骨竟都似将被他挟在一起,似乎马上就要被生生夹断。

那小朱姑娘已经急得叫出声来,凤三先生的目光也在闪动,似乎已经不忍再看下去,旁边先天无极门的弟子们已经开始叫好。可是不知为何,王怜花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俞放鹤脸色却越来越惨白,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俞放鹤已经忙不迭的松开王怜花,踉跄着后退一步,然后破窗飞出了小楼。

王怜花轻咳一声,感到俞放鹤刚刚那一招攻来的内力,已经不受控的在体内奔腾游走,最后汇入膻中气海,这才擦了擦嘴角的一丝血迹,暗道:“他倒真是个聪明人。”

王怜花本以为自己受伤了,贾珂会迎上来看看他的伤势如何,再关心他几句,哪想到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只

听见那位小朱姑娘走过来问他没事吧,却没等到他想听到的那人的关心。

他朝那些站在屋里的先天无极门的弟子们看了一眼,贾珂应该就混在其中,只是屋里光线很暗,他也看不见他,只看见那些弟子们见掌门人都跑了,竟然纷纷跑下楼去,却没有一个人从那些弟子中走出来,向他走过来。

王怜花心中又气恼又委屈,对小朱姑娘胡乱一点头,也没在意她说了些什么,满心算计也暂且放到一边,他身形一闪,已经站在楼梯上,将那些先天无极门的弟子挡在中间,微微笑道:“是谁准你们走的?”

那些先天无极门的弟子们不由牙齿打颤道:“我……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面前白影一闪,这几十个人竟然都已经被点在了原地。

他们每个人都脸色扭曲,尖叫声卡在喉咙里,但是王怜花的脸色也不好,他的脸孔已经苍白得和衣服一个颜色。

他发现贾珂并不在这些人里面。

他不在这些人里面,他去了哪里?

他被人掳走了?

不,以他的武功,绝不至于连一声呼救都发不出来。何况刚刚他和自己同在一间屋里,刚刚如果有人上来过,就算自己没有发现,凤三应该也会发现的。

他只能是自己走的。

他去哪里了?

小朱姑娘走到他面前,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盯着他,笑道:“你我虽然没见过面,但是我从前就听我母亲说过你的名字。”

王怜花看着她,不禁想起从前王云梦曾经跟他说过,宫主辗转自很多人口中听到很多秘密,大多都是她从那些和她睡过一张床上的男人们的口中听到的。她就将这些秘密全都写在一本账簿上,这是宫最有价值的宝物。

他该去哪里?

是去找贾珂,还是留在这里,想办法从这个小姑娘口中撬出账簿的所在来?

贾珂离开小楼,守在小楼四面八方的弟子瞟了一眼他身上先天无极门弟子的衣服,便没再理他,他换了身衣服,又重新走回小楼,向守在小楼外面的先天无极门的弟子打听俞佩玉的事情。

“哦,你说俞佩玉啊,”收了他银子的先天无极门的弟子偷偷摸摸的说,“听说他疯了。”

贾珂道:

“疯了?”

弟子道:“可不是么,除了疯子,谁还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着自己亲爹就是我们掌门说什么‘这不是我爹爹,我爹爹已经死了’这样的疯话啊。掌门说他已经疯了好几年了,因此他明明已经十八岁了,却一直没有在江湖中历练过。我们从前就说他这日子过得简直比好多武林世家的大姑娘还束手束脚不自在的,如果他其实是个疯子,那这事倒是正常了。”

贾珂道:“但是疯子怎么能杀死天门道长啊。”

弟子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只要想杀人,别说疯子,就是傻子也能杀人。”

贾珂一笑,道:“也是。”

弟子继续说:“何况听说泰山派找到天门道长的时候,他的佩剑就留在天门道长的尸体上,你说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正常人杀完人以后起码应该把自己的剑拿走吧,正常人就算没杀人,也应该在发现自己的佩剑不见了以后去找佩剑吧,可是他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可见他可能真的很不正常,又或者是因为他就想做坏事,好报复掌门。”

贾珂道:“哦?他为什么要报复你们掌门?”

弟子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就这么一说啊。我看你也才十四五岁吧,你说你这么小就出来闯荡江湖,自由自在了,俞佩玉都已经十八岁了,才第一次有机会离开家。掌门他老人家是浮华看尽,可以安心过隐居的生活了,但是俞佩玉却十八年一直过这种清修的日子,换我我也得疯。对了,俞佩玉还有个未婚妻叫林黛羽,人家林姑娘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行走江湖了,可是俞佩玉还和大姑娘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

贾珂听到“林黛羽”这名字的时候,差点被呛着,他强忍笑意,一边听弟子继续高谈阔论的表示俞佩玉变坏不只是自己的问题,更是环境的问题,一边时不时的赞同一二。

他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就听到“咚”的一声巨响自上方响起。

贾珂和四面八方守着这小楼的众弟子同时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黑影自小楼的窗户飘然而出,身形虽然狼狈,速度却极快。刚刚那跟贾珂闲聊的弟子惊讶的“噫”了一声,正想跟贾珂继续聊天,就感到一阵微

风拂面,刚刚站在他身边的人居然消失不见了。

俞放鹤的武功很高,他不仅内力深厚,轻功也着实可怕,但是贾珂居然能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亮,照的地面雪白如银,人的影子倒映在如银的地面上,黑的黑,白的白,异常的分明。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跟踪的夜晚,好在俞放鹤似乎一心逃命,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跟踪他,而早在一年前,贾珂行动的时候,就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来。

俞放鹤越走越远,他已经快要离开李渡镇,这让贾珂愈发好奇起来,这家伙究竟是要去哪里。

忽然,俞放鹤停下了脚步,贾珂连忙将身子藏在树后,他看不见俞放鹤在做什么,但是他听见了一声短促的哨声自俞放鹤的方向响起。

风声呼啸,这哨声很快就消失在了风中,很快,他就听见了“轰”的几声连绵不断的巨响,李渡镇二十七八处地方的烈焰已经冲上了云霄,火势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将李渡镇以小楼为中心围成一个圆圈,眨眼之间,就已将半边天都烧红。

贾珂看着面前这片火海,全身都颤抖起来,他感到一只看不见的手忽然紧紧抓住了他的心脏,将他的心脏捏的快要碎裂。还有一只手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掐得他快要呼吸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