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第十二章

他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又愧又恨,将水岱暂且放在一块牢固的岩石上,然后飞身到东方不败面前,伸手去拉他,道:“你……你还好吗?”

东方不败杀了武功远远胜过自己的花铁干,心中好生快活,他探出头来,正享受着胜利的新鲜空气,就见一道黑影如风一般扑到自己面前,然后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在自己面前响了起来。

东方不败怔了一怔,抬起头来,就见殷梨亭正泪光莹莹的看着自己,不由好笑又无奈的道:“你怎么又哭了?……你这是被花铁干吓哭了?”说到最后,忍不住笑起来,白白的月,白白的雪,他身披月光,发覆白雪,露出一线雪白的牙齿,模样甚是好看。

“怎会是被吓哭的。”殷梨亭脸上不由一红,但这羞意很快变成惨白,他继续说,“你伤到哪里了?花铁干呢?他刚刚是不是去

追你了?”一面说,一面四下张望,去找花铁干的下落。

见东方不败不回答,愈发担忧起来,凝视着他,道:“你伤得是不是很重?重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没事,没事,我这里还有伤药的。一定能治好你的,你别怕。”说到最后,轻声细语,宛若哄孩子一般。

说着又用自己受了伤但勉强还能用的左手去拉东方不败,想把他从雪中拽出来。

东方不败顺着他的力气,自己从雪地里跳了出来,微微笑道:“怎么?你以为刚刚受伤的是我?”

殷梨亭见他四肢健全,不由长长舒了口气,脸上神色欢欣无限,笑道:“你没事啊,没事就好,可吓死我了,刚才的声音是花铁干的?”

东方不败随意点点头,道:“他的尸体就在雪下面,你要不嫌麻烦,大可以想办法把他捞出来。”

殷梨亭不由佩服道:“你自己个儿就把他杀了?好厉害啊!”

东方不败道:“这算什么。”语气虽然很淡,但是嘴角却微微翘起。

他加入日月神教的时候年纪虽小,但毫无根基的外门弟子,能有什么高等武学可学,打人全靠智谋和狠这个字,常常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若非命大,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两年前,他借着任我行提拔年轻人,打压老兄弟的东风,得了任我行的青睐,才学会几门还算拿得出手的武功,但这几门武功在江湖上委实算不得什么,在日月神教中更排不上号,他有今日的地位,仍和小时候一样,靠的还是智谋和狠这个字。

往日死在他手里的人,也不是没有比花铁干还厉害的,但是不知怎么,也许是因为殷梨亭称赞的语气实在太真心实意了,他心里忽然也得意起来,觉得自己好像确实做了很值得得意的事情似的。

所以他决定对殷梨亭也好一点。

当然不是因为他居然在为自己泫然欲泣。

只是因为他愉悦了自己。

东方不败道:“过来,我给你上药。”

殷梨亭道:“等会儿,我先把水大侠接过来。”

东方不败想拉他,没拉住,就看着他又急急跑到水岱处,将他从山岩上接下来。东方不败看着白皑皑的雪地上,那一路刚滴落下来的红色血珠,喃喃道: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他就不怕流血过多自己先死了吗?”

大年初二,俞莲舟总算赶到了京城。

这一向是一家团圆的日子,搁在往年,他们兄弟七人往往都会聚在一起,一起吃饭喝酒,有时候张三丰也会和他们一起喝几杯。

但是俞莲舟并没有在这种人人团圆的日子里,自己如同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一般奔波在外的萧索和不满。

他和殷梨亭年纪差得很大,张三丰虽是亲自收殷梨亭和莫声谷为徒的,但他那时年纪已经太大,难免力不从心,教导他二人练武的事多归在俞莲舟这个二师兄身上,在俞莲舟的心里,殷梨亭不仅是他的师弟,更像他的儿子。

俞莲舟来到京城,稍作整顿,在大年初三的时候,拿上礼物,便去拜访金九龄。

金九龄听说是这位武当名侠过来了,连忙出来迎接,又命人摆上宴席,为俞二侠接风洗尘。

俞莲舟欣然应允,他平日里不苟言笑,却不是一个不懂如何应酬的人,也知道在酒桌上好谈事,果然,几杯黄汤下肚,气氛热闹起来,俞莲舟就顺势问起纪晓芙的事。

金九龄放下酒杯,沉吟道:“这件事也不是秘密,俞兄昨日来京城,也发现京城这次过年远不如从前热闹吧。”

俞莲舟点点头。

金九龄道:“都是大皇子刚刚过世闹的。”便将先前发生的事略略一说,又道:“皇上因此命人去搜查京城里乔装易容的人,那天一下就抓到了两个人,正是灭绝师太和纪晓芙纪姑娘。”

俞莲舟道:“灭绝师太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从没听人说她会易容,果然奇怪,金兄,你可查出她们是为什么来京城的了?”

金九龄苦笑道:“当然没有,小弟入公门之前,本也是个江湖人,自然不想这么落峨眉派的面子,如果灭绝师太肯痛痛快快的告诉小弟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易容来京城,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小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这件事,就把她放了。偏偏她始终嘴硬不肯说,这件案子也只能一直放在那里不处理了。

倒是纪姑娘,小弟几番审问,发现她是真不知道,灭绝师太究竟是为什么才易容上京的,因此才敢通知诸位过来

,将她领走。”又压低声音,缓缓补充道:“像纪姑娘这样还未出嫁的年轻女子,若是让外人知道她进过顺天府大牢,只怕不仅对峨眉派不利,对武当派更会有所影响。”

俞莲舟何尝不知此事,心中很承他情,两人约好,等纪晓芙家人和未婚夫殷梨亭过来后,就由他们出面办理手续将纪晓芙接出来。

又过了几日,纪家人终于赶到京城,俞莲舟将他们接到自己下榻的客栈安置,听说他们在路上没见到殷梨亭后,询问他们离开纪家的时间,算算日子,应该是正好和殷梨亭错过了。

纪家人等不及殷梨亭,第二天就去了顺天府,俞莲舟陪着,去找了金九龄,金九龄便领着他们去牢房见纪晓芙。

纪三、纪四夫妇这辈子奉公守法,从没踏进过监牢半步,见监牢里幽暗潮湿,狱卒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心中早已为纪晓芙担忧起来,又有金九龄特意安排了一批受刑拷问的人,惨叫声,哀嚎声,鞭打声、还有火烤肉的声音,在监狱里不断回荡着。

他们走过一处,一个被铁链穿了琵琶骨的犯人还奄奄一息的躺在牢房里,断断续续的说:“冤枉!……冤枉啊!……放我出去……”直把纪四夫人吓得眼泪汪汪,想往丈夫怀里缩,又够不到他,心里真害怕自己如花似玉的侄女也变成这样一幅凄惨模样了。

等到了纪晓芙的牢房,纪家人见她虽然形容憔悴,脸颊凹陷,面上略有菜色,但身上并无伤痕,这才松了口气,忙扑上去,唤她名字,纪晓芙本来躺在地上昏睡,听到他们的声音,从梦中惊醒,抬眼一看,忍不住也扑到门上,握住他们的手,落下泪来。

金九龄含笑道:“几位何必在这里叙旧,等出去了,有的是叙旧的时间。”

纪三忙应是,和纪四一起劝着妻子松开纪晓芙,金九龄对旁边狱卒点点头,狱卒拿出钥匙,将牢房门打开。几人便搀扶纪晓芙从监狱中出来。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极好,纪晓芙走到监狱外面,阳光暖融融的落在身上,才终于有了自己已经重获自由的真实感。

纪晓芙停下脚步,担忧回头道:“师父……师父还在里面是不是?”

俞莲舟道:“纪姑娘先

回客栈休整一番,吃点东西,咱们在做打算吧。”

纪晓芙迟疑片刻,终于点头同意。

客栈里早备好一桌酒席,纪晓芙草草吃了些东西,又提起去救灭绝师太的事。她知道这件事纪家人绝帮不上忙,只好求助的看向俞莲舟。

俞莲舟道:“纪姑娘可知道师太究竟为什么易容上京?”

纪晓芙迟疑着没说话,纪三夫人道:“晓芙,这儿又没有外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梨亭可是一接到信,就请俞二侠先来一步京城,自己跑去汉阳接我们去了,可惜正好错过了,因此他现在还没到京城。你们虽然还没成亲,但他对你这般深情厚谊,咱们家的人可早把他当女婿看待了,也早把其他六侠当一家亲戚看待了。”

纪晓芙脸上一白,又强自镇定,然后道:“俞二哥,我不是故意要瞒你们,只是师父不让我说,可是此情此景,我也只好违背师命,说出来了。其实师父这次上京,真的是要去汝阳王府偷一样东西。”

俞莲舟道:“不知道灭绝师太堂堂峨眉掌门,是要偷什么东西,才甘心去当这梁上君子去?”

纪晓芙脸上忽红忽白,道:“偷倚天剑。”

俞莲舟道:“倚天剑?它怎么会在京城?”

纪晓芙微微低着头,眼中光芒一闪而过,似恨似喜,她自己也分不清,她缓缓道:“好几年前,我师伯孤鸿子和明教的光明左使杨逍约战,倚天剑是我们峨眉的镇派之宝,一向是由掌门拿着的,当时孤鸿子师伯向我师父要走倚天剑,去赴了杨逍的约。

后来他不敌杨逍,反被杨逍气死了,杨逍也没管那剑,那剑就不知怎的,被人献给汝阳王了。师父就是最近打听到倚天剑的下落,才易容上京,想要从汝阳王府夺回倚天剑的。”

俞莲舟沉默半晌,苦笑道:“若这把剑是被哪个门派拿走,倒还好讨回来,可惜却是被朝廷拿走了……难怪师太咬死也不承认这事。”

纪晓芙眼眶一红,道:“可是我却被金捕头骗出话来,让他知道师父是要去汝阳王府偷东西了,只是他并不知道师父要偷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