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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有点哀怨:“以前我从来不知道如果我有一个小孩会怎么办,像我这样的一个女人,自己孤零零地在尘世中晃荡,感觉自己永远不会长大,我怎么可能懂得照顾孩子,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可是有了她以后,我觉得自己真的像一个母亲,看着她慢慢长大,慢慢和我越来越像,恐慌的心都被心疼填满了,那么小,那么脆弱,还有先天心脏病。我每天都觉得自己很无能,真的没照顾好她,现在还被抢走……”

杜明明慌忙拿起包,作势要走:“你要在这里哭起来,我当场就逃跑给你看,我可丢不起这个人。”她瞬间化悲伤为力量,狠狠追过来打杜明明。

甩掉肉蛋小姐后,天色已经开始暗了,越来越多的事情纷杂,像是毛线团四面八方捆着杜明明,令杜明明无法动弹,现在还没到下班时分,公交车人很少,杜明明便上了去,坐到里坐,头靠着玻璃,自从病了一场,耳边就像是驻扎着一个炼钢厂一样闹哄哄乱糟糟,好不容易现在消停下来,只有一个人,不敢想的心事却又翻腾出来了。

昨天她对齐浩说出那样的话,他也没有一个电话过来,没有一个短信,他甚至打电话安抚杜明明妈妈,杜明明想起很多的时光,他和杜明明天天做公交车去上课,他们年轻的不成样子,穿着宽大的白色校服,从起点站开始坐起,她坐里面,他坐外面,三寸暖洋洋的日光,整个城市都安宁得不像话,渐渐人多起来,车里人挤人,嘈杂,喧闹,有人打孩子,有人在抱怨,不断地抱怨,可是不关他们的事,再多的外人都只是布景,像是透明的玻璃窗,他特别喜欢给杜明明按肩,他说他特别喜欢杜明明肩胛骨突起的感觉,像是她这样的个性,尖锐、却有一种别人不懂的温柔。

杜明明说我的温柔只有你懂吗?他说只有我懂不好吗?杜明明有时候转头笑他,有时候低头自己笑说当然不好,我要做万人迷,艳绝一方,怎么可以浪费我的潜质。

纯情得如果当时的杜明明看到现在的杜明明多半会惊慌失色大喊你是何方老妖婆?如今,你应该也喜欢给她按肩吧,而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怪你的,我的温柔你已经在很久以前就找不到了吧。她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呢,你订婚我还需要通过别人才知道。即使我不说,我们最后的关系也会走向没有关系吧。

但是,杜明明还是这样不甘心:你都该了解我,我说那样的狠话我自己有多痛心,我以为逞强久了,真的就会坚强。

我以为我甚至可以在你们的结婚现场微笑着祝福,我已经开始演练大喊“新娘子赶快把花扔给我,我也想有个好姻缘”的名牌场面。

可是现在我握紧这手机,从昨天到现在,就因为没有你的一点信息,你不知道我就已经多恐慌,这整个城市都有我们年轻奔跑的身影,那街角还有你微笑着离开的神态,那书店还残存着灯光下我们翻书的剪影,你带给我的便当我伸出手还感觉得到余温,那年轻的鬼魂还在这个城市晃荡,而你已经不在了,我回忆中的整个城市已经陷落了,倒塌了。

不管杜明明怎么想,手机没有任何体恤主人的举动,没有一点动静,到这样的程度,她确实懂得,他们只剩下上一辈的亲友关系,所以你关心杜明明妈妈甚至多于关心她。她难过得像是从一场战场中醒过来,新月如钩,千百里横尸遍野,只有她一个人活着,茫然四顾,无路可走。杜明明落寞地下了车,竟然看到天山雪莲在车站等她。

他傲娇:“等你很久了。”

杜明明惊愕道:“怎么惊您圣驾,可是谁让你等的,您这么高贵,站在这里,汽车尾气这么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什么向你们天界交代?”

他说:“我想买衣服,一起去。”

杜明明说:“以你高贵的审美,过去肯定每一件衣服都嫌丑啊,我可没这么欠抽。”

他看着杜明明,那种眼神,怎么说呢?有点奇怪,她分辩不出是爱怜或者戏谑,是不是又在嫌弃她低能了?反正她永远都不懂得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想到这里杜明明忽然觉得很焦灼。他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句话:“你呢,真是爱逞强,你陪我买衣服,我请你吃饭。”

杜明明也想有人在身边,起码自己也不会陷入偏执的思维之中。果然走了两家,导购员介绍了几件,他穿着都不满意,真不明白他这种竹竿身材最好穿什么衣服,不明白他那穿什么都不满意的高冷范是从哪里来的。杜明明站在旁边看着都有点不耐烦了,他看了她一眼,回去换了衣服出来,又看了她一眼:“有点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