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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妈妈像是听不下去似的,把脸痛苦地把脸撇到一边:“谈不上原谅不原谅。”

杜明明猛然站起来,再也无法忍受妈妈的不愿意面对现实,她一个字一个字说:“齐阿姨和爸爸偷情,你无所谓。原来你是伟大的, 宽容一切的,只有你这个小气的女儿以为自己害死了人,一直在阴影里走不出来。”

杜明明妈妈像是忍受不了她继续说下去的模样,挣扎着站起来,走到窗台,停在那里。荒野般的夜色笼罩着他们两个人,静默,漫长的静默,仿佛他们已经迷失在时间的荒野里,她妈妈仿佛窗台边的一个女主角,一个老去多年的女主角,好一会才说:“和你齐阿姨是恋人的不是你爸爸,是我!”

杜明明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缓慢的,缓慢的,她像是一只海龟被掀在沙滩上,四脚朝天,艰难地要翻身却翻不了,她震惊地说:“你说什么?”

她妈妈说:“你爸爸和你齐阿姨没有关系,和她有关系的是我,我和你齐阿姨一直是恋人。”

杜明明无法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胃里却翻江倒海地想吐,她说了一句:“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为了维护他们俩个你什么都说得出来!”

她妈妈却不打算挽回这开头,她道:“这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这才是真的。”

杜明明头很疼,她逃到了洗手间,跪在马桶前,‘呀呀’的,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她觉得有点头晕,可能是低血糖了,慢慢循着墙壁站起来,靠在洗手间的墙边,梳妆镜映出自己惨白的脸色,头发乱作一团,她仿佛是从千军万马的战场单枪匹马逃出来的难民。她伸手自己挽了一下头发,手没有力气,头发又掉了下来,她挽了上去,头发又掉下来,连一根头发也不听自己的话,她觉得她整个人生都是一个无用的骗局,眼泪忽然像是刚从冬天里醒过来的瀑布,哗啦啦直往下掉。

她听到房间里妈妈沙哑的声音:“你爸爸一直都知道。”杜明明感觉她妈妈已经回到了沙发上,估计她站不住,所以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杜明明没有勇气出去面对自己的妈妈,她靠在浴室墙上,冰凉的瓷砖透骨的寒意让她保持着清醒:“你们结婚前爸爸就知道?”

她妈妈答道:“嗯。很早我就开诚布公地和他讲过。结婚也是他答应我和你齐阿姨继续往来才结的。”

杜明明痛苦地问:“为什么?”她明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才蠢,即使在这个年代她们的恋情都不一定得到祝福,何况那个年代?她们是迫不得已的。自己爸爸一定是很爱自己的妈妈,所以只要能和自己妈妈结婚,就愿意全盘接受这一切,甚至齐阿姨过世后依然为她们隐瞒着,扛起了所有的误解,默默承受了十多年自己女儿的白眼和冷漠。

原来是这样,自己甚至不是父母爱的结晶,自己是爱的妥协下的产物。

“齐叔叔呢?”杜明明抽着气问。

“他也许不知道,也许知道假装不知道。”杜明明妈妈说。

杜明明眼泪一直掉,可是嘴角却笑得要抽搐,自己这么多年真像个小丑。在无边无际的自怨自艾里,在虚假的故事里悲伤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