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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车还没来,倾盆大雨落下来,要冲刷这些血,血一道一道,变成河流流出来,杜明明知道自己满脸的眼泪、错愕、恶心,痛苦,有人冲过来问她:“杜小姐,你没事吧。”

杜明明推开所有的人,踉踉跄跄地跑出去,整个世界是模糊的、灰灰的一片,像是梦里的光景,在噩梦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后面有恶鬼在追,回头看不清恶鬼的模样,心中只记着要逃命,她要逃命,所有的建筑,高大地屹立着,霓虹灯闪烁,人影穿梭,但所有的东西她看到的全是黑白,影影绰绰,像是深夜里的无边丛林,她能直接穿过任何一栋建筑,因为每栋建筑都不过是一个千万年前残留的影子。

杜明明不知乱跑了多久,不知是否有人在打量她,因为雨还一直在下,她披头散发,全身都在滴水,她看到同样躺在马路上的齐妈妈用那种眼神看着她,仿佛杜明明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她至今也分不清那个眼神是谴责或者祈求她的原谅,就在出事一天前,齐妈妈还对年少的杜明明说她是她唯一认定的儿媳妇,齐浩如果对她有二心,她二话不说就替杜明明掐死他,但后来最亲切的她躺在那里,那个眼神却变成她终生的噩梦。

齐浩要结婚了,齐妈妈早就不在了,没有人替杜明明掐死他。

杜明明全身发热又发冷,搞不清自己是不是有病,怎么一会热一会冷,跟个能自动调节温度的变频空调似的,想一下又明白了,她本来就有病。

假眼睫毛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眼影变成了污水在她脸上四处流窜作乱,模模糊糊,看到前头有的士车停下来,有人指着她说:“就是她。”

对,就是她,杀人犯就是她,是不是有人迟来地指认她了,然后拉杜明明去做电椅,要做电椅得快,就趁现在,现在她一整个都是导体状态,容易导电,死得快。

迷迷糊糊,杜明明觉得有人要拖她上的士,她盲目反抗:“你是谁啊?你干嘛?”但是身体虚弱,三两下就被拖上车了,司机皱眉道:“她这全身湿哒哒的跟落水狗似的。”

“我草你妈,你才是落水狗。”即使在这样的状态下,杜明明还记得反击,她就是这样一个孤傲的猛士。

司机估计崩溃了,要痛打落水狗,杜明明听见熟悉的声音说:“等下双倍价钱给你。”

于是司机就开心地上路了。她在车上,神志模糊,絮絮叨叨地说着:“完了,来不及了,完了。”

后来,她想司机一定以为自己带了一个神经病。那个男人不知从哪里变出的毛巾,给她擦头发,擦脸,干燥温暖的感觉,像是一双温情的手,杜明明贪恋这仅有的温暖,仿佛是困在矿井里,看到一缕射进来的光。

她混沌地想他一定是齐浩吧,不管杜明明走到哪里,都能找到她的不就是齐浩吗?不管她在哪里跌倒,帮她拍拍灰尘,贴上创可贴,背着她回来的不是齐浩吗?齐浩,她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她再也不逞强了,因为她太痛苦了,这些事其实你都该知道的。她说:“齐浩,你想知道吗?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杜明明听到他答应了一声,她说:“你知道我们两家人好到什么样的程度吗?好到我爸爸和你妈妈偷情,我看到了。”

杜明明又抽噎起来,她感觉司机把收音机调小声了,听到这么劲爆的信息,司机你的全身每个毛细血管都饥渴万分,都张开了想满足好奇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