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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从发现程序被赵兰因污染之后, 这个项目便被叫停, 甚至面临信任危机, 律师函如雪花般飞入。闻韶是最后一批进去的人之一,林蔓薇也混迹在内,但卜一进去便受到冲击,程序的所有暗示明示都被屏蔽。

她是最后一个自愿陷入假死而进去的人, 也是他们的一线生机。

许见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便反复劝告,说不值得,这近乎是必死的结局。

甘迟当时想了想,觉得自己身无长物,唯一的挂念就是闻韶,这人瞒着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却把自己所有的身家都留给了她,为她铺了一条锦绣荣华的路途,可没有他在,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走下去。

她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来意,自私狭隘的意图很清晰地贯彻始终,他拗不过她,主动让她参与进来,并且在不断的交流之中,敲定了这一次冒险的意识引渡。

在引渡之前,她把自己当做小白鼠,做了记忆覆盖。

本质而言,人类的记忆是不能被篡改的,就像人的经历不能被无端抹除一样 ,经历的一切,都会在大脑中留下印记。

即便是甘迟提出的记忆覆盖,也只是在自己的记忆中挑挑拣拣进行剪切重组,有些确实是事实,比如她的确是个孤儿,现年23岁,是个社畜,有一个喜欢看小说的舍友;有些是脑海中有表层印记的信息,比如曾听说闻家给继承人订下了和林家的婚约,尽管闻韶推掉了;还有一些,则是大脑更深层次的内容,这部分记忆并不浮于表面,所以连她也会对此觉得十分陌生。

熟悉感与陌生感交织而成的这场带着剧本的穿越,企盼着甘迟能够清醒,并牵动整个世界发生变化,这是实验最初的设想。

但并不是甘迟的全部设想。

许见栖说她是造梦者,其实并不全对,她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她对自己能够清醒并挣脱出来没有什么信心,毕竟一在闻韶身边她就惯性地不大会动脑子,所以她其实是抱着和闻韶圆一段青春梦而来的,这样即便出不去,在梦里一起迷失那也并没有什么。

她和闻韶在年幼时有过短暂交集,在大学的尾巴尖上才再次相遇,在一起磕磕绊绊,甜只甜了短暂两年,过去的青春年少却是各自晦暗。

既然别人能够在这里圆梦,那她也想见见少年时期的闻韶。

她希望这个时候的闻韶不要整天陷在父母伤痕中难以自愈,不要困在闻家的囚笼之下拼命挣扎,不要整天在生意场上奔波来回,在本该张扬的年纪却被打磨得只会让刺往自己内里生长。

西装革履一点也不适合他,明明不会喝酒,为了应酬想了千万种方法,还是几次三番进医院,因为样貌不知道受到多少骚扰,他那样的脾性却一一忍了下来。

她的闻韶,人长得这么好看,眉梢应该带着一点少年意气,即便态度如何轻慢也会让人难以生厌的。

他应该受到众人追捧,活得鲜花锦簇,张扬热烈。

所以她捏造了那本有些好笑的书,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可进可退的位置,假如她能相通一切及时清醒过来,那就把所有事情告诉闻韶,再带他出去,如果她没能想起,那也没有什么。至少闻韶在这里面应该会有一个很好的发展。

可她真的太没有用了,最后的最后,还是闻韶自己牵着一切的线,是去是留的选择从 来就不在她这边。

他一贯强势,人又聪明,惯会见微知著,面上是这样这样,谁知道他心里是怎样,甘迟总是猜不准他的。

在研究所待的这段日子,前前后后苏醒过来的植物人不少,免除了刑事追责,又获得了权贵的不少资金支持,所里还从这次遭遇中重获另一种研究思路和方向,许神作为亲历者与项目构建者,又扑进了研究之中,几天不见人影。

林蔓薇无聊得要发芽,整天闹着要来看她,前舍友小郭同学的意识虽然没进去,但在林蔓薇绘声绘色的讲述之下毫无障碍地接受了她灌输的信息,并且强烈催促着甘迟去给她讲八卦。

做好登记,留好信息,许神难得抽空来送她,到地方了被大小姐抓个正着,又是一番数落,并面临是实验重要还是女朋友重要的二难选择。

许神也是个愣愣的,还真站在楼下思考了起来,大小姐好笑地看他纠结,最后凑上去啾了他一口,推着他回车上:“真是个棒槌,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赶紧走赶紧走,你的事儿忙完了可得好好补偿我。”

许神闹了个大红脸,在甘迟和小郭远远吃瓜的视线中忙驱车离开,最后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又倒车回来递了个什么东西给林蔓薇,而后忙不迭地开车就跑,仿佛身后站着八百个交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