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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不想见这种薄凉的女子,一改先前的态度,差事能躲则躲。刚才纪崤真君派人来催,侍女实在避不过,才捏着鼻子进来提醒言语冰。结果一掀帘子,看到这位主换了身极其隆重漂亮的衣服,侍女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纪崤这些天忙着战场,没时间置办女人衣服,言语冰身上穿的,多半是三爷为她准备的吧。侍女又是气又是替三爷不值,对言语冰的态度越发差了。

言语冰当然感觉到侍女对她的敌意,但是言语冰不在乎。她双手交叠在腹前,不紧不慢穿过重重帐篷,背后青山依旧,人也依旧,只不过换了片营地。

几天不见,西线明显寂静下来,帐营里出入的人少了很多。这其中有阵亡的,但更多的是溜走了。毕竟三天前天上便异象不断,涿山深处时不时传来轰隆声响。大家谁都不愿意做垫脚石,很快,没人关注魔兽了,许多人都偷溜进去寻找机缘。

只剩下归元宗因为职责所在,依然镇守着西线,独自承担翻倍的魔兽冲击。有归元宗兜底,其他人更没有心理压力了,越发心安理得地偷溜。

营地转瞬空了大半,西线如此,想必东线也差不多。言语冰一边想一边转弯,她刚要迈步,帐篷后面突然窜出来一道冷光。一个脸上横亘着刀疤的男子满目凶光,举刀朝言语冰劈来:“水性杨花的贱人,我要杀了你给三爷陪葬!”

侍女认出来了,这是三爷身边跟了很久的亲随仇大,行走在暗部,替三爷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咬人的狗不叫,三爷身边招摇的、受宠的侍卫有很多,但最受信任的是这些人。

三爷死了,侍女本以为这些暗部也都战死了,没想到仇大竟然活着,还要刺杀言语冰。侍女吓得大叫,心里却不觉得意外。仇大并非不忠,恰恰相反,他就是因为忠诚,才会来杀言语冰。

霍礼对她那么好,她却转头攀附归元宗的新贵。侍女看着都气不过,何况三爷的心腹呢?

刀锋即将落下,后面突然传来一道亮光,一把锏呼啸着袭来,撞开仇大的刀刃,又旋转着回到主人手中。暗杀一击不成便已经失败了,仇大被锏撞在地上,他立即弹跳起来,要再杀言语冰。但他才刚举起手,胸膛就被数道灵光射中。

他不肯停下,依然向前,箭矢便源源不断飞来,将他扎成刺猬。万箭穿心,仇大嘴里不断涌出血,他终于坚持不住了,脱力倒地。

仇大身体下坠时,眼睛紧紧盯着言语冰,两人视线交错而过,里面似有千言万语。很快,仇大摔倒在地,身体被箭矢扎成对穿,彻底不动了。

直到死,他的眼睛都大大睁着,仿佛要亲眼看到什么。言语冰像被吓呆一样定在原地,她目光接触到他的眼睛,心脏好似被一只手攥紧,狠狠抽痛。

她想起十天前发生的事情。

那是一个深夜,霍礼悄悄离开营地的第五天。言语冰正在自己帐营里画图册,忽然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冲进来,二话不说,点了她的哑穴就走。言语冰惊吓极了,她以为自己被绑架,结果黑衣人并没有带着她去牢房暗室,而是避开巡逻,一路往山里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他把她放下来,月隐星沉,漆黑无光,前方一株大树下,似乎躺着一个人。

言语冰没有问,她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了。

言语冰愣在原地,大脑仿佛和身体脱离,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树下那个人睁开眼睛,看向她,低低叫了句:“语冰。”

言语冰的侥幸一下子被击碎了,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她好像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跌跌撞撞跑过去,跑到树下时,险些被裙角绊倒:“霍礼?你怎么了?”

霍礼抬手,想要接住她。往常坚定有力、像铁钳一般无法挣脱的手此刻变得冰凉,他握住了言语冰,却无力扶住她,和她一起摔倒在草地上。言语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虚弱的霍礼,她看着他,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你……受伤了?”

霍礼停下来,慢慢喘了两口气,轻描淡写地对她说:“是。这次我伤的有点重,以后可能没办法陪你了。”

言语冰跪坐在霍礼身边,耳朵里嗡嗡的,过了许久都理解不了霍礼的意思。霍礼缓了缓,再次积攒起力气,说:“我在涿山里意外发现了归元宗的秘密。这场战争是个骗局,我本来想回去接你,可是,我已经无法坚持到营地了,只能以这种方式见你。”

他极力想稳住声音,但他受了重伤,气息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让人揪心。言语冰睁大眼睛,茫然又慌乱:“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礼意识到他能坚持的时间比他预料的还要短,他顾不上许多,最后一次握住言语冰的手。他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留在他身边,但这次,他却要将她推开:“剩下的事情仇大会和你说。记着,离开这里后往远走,不要回头,走的越远越好。我知道你不爱我,留在我身边只是因为我强求而已。我路上本来想好了,但死前突然反悔,想再见你一面。这是我最后一次自私,往后,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