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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礼见她还是这样疏离冷漠,心中不由暗嘲。他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竟还指望改变她吗?当初他一意孤行用同命蛊的时候,便已预料过今日的场面,如今这一切,不过是他求仁得仁。

霍礼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他很快从情绪中挣脱出来,继续说:“这些日子我总觉得不对劲,仙门承平已久,但流沙城一直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没人比我更了解生死搏斗场是什么样子。这个战场太有序、太和平了,和平到让我怀疑归元宗的真实意图。我打算带着人去涿山里面看看,这段时间会有人在主帐冒充我,所有事我都安排好了,你什么都不必管,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言语冰听到眼瞳动了动,那双星空一样的眸子中似乎有波光掠过,她仿佛想说什么,但最终问出来的却是:“什么时候走?”

“今夜。”

这么快,难怪他说进来说几句话,很快就走。

言语冰垂下头,又安静了。霍礼坐在她对面,目光缓慢扫过,问:“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三爷既做出决定,便已经深思熟虑过,绝不会因为别人的意见而更改。既然如此,我何必枉费口舌?”

霍礼暗暗叹气,没错,他已经决意进去一探究竟,任何人反对都不会动摇他的意志。但理是这么个理,言语冰连一丁点尝试都不做,还是让霍礼觉得失望。

他原本以为只要他意志够坚定,一定能焐热冰块,可这四年来,言语冰依然游离在外。她没有抗拒,但也没有享受。仿佛,这场戏中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霍礼收紧掌心的柔荑,定定看着她,道:“语冰,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当初强求你,是不是做错了?”

言语冰眼睛动了动,终于出现情绪波动,抬头看向霍礼。

霍礼有些自嘲地想,果然,只有在这种地方,他才能感觉到言语冰活着,是一个有情绪的人。时间有限,霍礼不想浪费在这些事上,便说:“我本来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但刚才突然觉得仓促。今日没时间了,等回来后,我再和你说。”

霍礼说完就起身,大步朝外走去。言语冰知道霍礼这就要走了,不由直起身,脱口道:“三爷。”

霍礼回头,言语冰看着他,在灯光下轻轻欠了一身,说:“保重。”

“真是难得,我竟然能听到你主动说话。”霍礼仿佛又恢复了曾经那个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流沙城少主,似笑非笑道,“你这样做,我都怀疑你快要爱上我了。”

言语冰睫毛向下垂着,对这类调笑似乎有些局促不安。霍礼视线紧紧锁着她,问:“那你爱我吗?”

言语冰螓首半垂,衣裳逶迤,身姿在灯光下静美又清瘦。她没有回答,霍礼感觉到身体里不断抽痛的同命蛊,哪能不明白她的回答。

同命蛊,若她爱你,你们两人同生共死,不离不弃;若她不爱你,那蛊虫每一刻都在反噬宿主,痛苦会一直伴随着输家,至死方休。

霍礼没有再为难她,他最后望了她一眼,飞快道了句“等我回来”,便转身出去了。

外面,他的亲信已经准备好了。霍礼飞快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转眼便变成冷酷的流沙城少主:“检查好装备,出发。”

霍礼走的悄无声息,除了极少数人,战场其他人并不知主帐里已换了个人。言语冰依然静静过她的日子,只是偶尔抬起笔时,脑海里会不自觉想,他们现在在何处。

霍礼并没有细说他们的计划,言语冰也无从得知霍礼想探究什么。言语冰对局势知之甚少,但她能感觉到,这次霍礼要做的事情,应当是极其危险的。

走神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言语冰静不下心,干脆放下笔,去帐篷外散步。言语冰知道自己修行弱,霍礼又不在营地里,所以她没有往远走,只在自己常去的地方漫步。

侍女亦步亦趋跟在言语冰身后,言语冰穿着一袭浅蓝罩纱广袖裙,慢慢走在空地上。风吹过言语冰衣摆,层层叠叠的裙裾像水雾一般,摇曳生姿。言语冰走得慢,她没有看路,而是抬头望着山峦。

原来,这就是涿山,一万年前最负盛名的昆仑宗所在地。当年万仙朝宗,何其煊赫昌盛,如今,也只剩下莽莽山林。

这是言语冰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流放途中,父亲时常和她说起沂山和帝御城,她是北境人,却从未见过雪,只能在想象中勾勒那座常年落雪的城池。后来,她辗转去过好些地方,大漠、青山一闭眼就能想起来,反倒是故乡,逐渐模糊了。

言语冰正有些出神地望着山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