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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吊坠中自带了行李,被褥靠枕都用自己的,根本不接触房主的东西。牧云归看着江少辞粗暴的动作,眉尖细细颦起:“这么一群暴徒,流沙城的城主却能将他们管理得服服帖帖。做魔兽试验那些人未必都是自愿的,成功一个,失败不知凡几。这里的城主看起来不像好人,我们初来乍到,你不要冲动。”

江少辞将床上原本的东西扔下去,放好新被褥,颇为无辜地说:“我又没做什么,我只是伸张正义罢了。”

牧云归实在怕极了江少辞搞事,她无奈道:“能进这座城的都是恶人,而能活下来的,更是恶人中的恶人。我们并不会在流沙城久留,不值得淌他们这滩浑水。至于流沙城主这种人,还是不认识为好。”

今日遇到何魏,即便江少辞不出面牧云归也不会有事。虽然她很认真地练剑,但还是得承认,她最擅长的并不是剑法,而是轻功。照影剑被何魏困住后,牧云归可以松开剑撤离。她轻功好,身形敏捷,只要她存心想躲,根本没人追得上她。

而且,牧云归还有剑灵啊。她修为低,但桓曼荼和容玠可不是。牧云归只是不想出风头,所以才没有召唤剑灵。要不然,随便叫一个剑灵出来,削这群亡命之徒都绰绰有余。

牧云归深知客不离货、财不露白的道理,低调些总没有坏处。江少辞嗯嗯点头,一口应下:“我知道。你先休息吧,不用担心外面。”

牧云归被江少辞半扶半压地放到床上,她精力实在撑不住了,一沾到床榻就犯晕。她眼睛越来越沉重,却还坚持着对江少辞说:“你也早些休息吧,不要出门了。”

江少辞坐在床边不语,牧云归很快昏迷过去,但睫毛还在细微颤动,明显睡得不踏实。江少辞无奈,低声道:“好。”

他应完之后,牧云归才像是放了心,终于合眼睡去。

沙漠里天黑得早,入夜后风声呼啸,枯枝发出呜呜的声音,映在窗纸上宛如鬼影晃动。江少辞坐在榻边,静静看着牧云归。

江少辞记得第一眼看到牧云归时就觉得她像一个瓷娃娃,精致美丽到极致,但处处都透着脆弱。如今她比在天绝岛时瘦了些,脸颊上的婴儿肥褪去,五官愈发舒展,容貌依然白皙美丽,但多了一份坚定。

世界对美人多有优待,但同样也充满陷阱。因为太容易得到旁人的善待,飞鸟很快就不愿意自己捕食,渐渐的,翅膀萎缩,爪喙钝化,等她们想要飞行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挥翅的能力。

因此,她们只能继续做一只金丝雀,施展自己美丽的羽毛和歌喉,换取精米细水。时间久了,周围人乃至她们自己都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不用为衣食奔波,不用面对晴雨寒暑,实在好极了。

但牧云归却不一样。她应当很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她没有被男孩子的示好冲昏头脑,依然一步一个脚印,努力充实自己。没有人会觉得看书练剑比参加宴会轻松,她每走一步,不光要克服自己的惰性,还要抵御外界诸如“你是女子,不需要这么拼”、“你长得这么好看,练剑在身上留疤怎么办”、“哪能让你做粗活,这种事就该让郎君来”等等蛊惑。

有的漂亮姑娘就此生惰,从此被同龄人越甩越远,长大后还要被人说,看,美丽的人都是废物;只有一小部分人能继续往前走,风霜里跋涉,泥水里打滚,她们放弃那条更舒服的道路,却能站在阳光下,冷冷对别人说“不”。

江少辞曾经觉得她是个傻白甜,现在却由衷欣赏她不把自己长得好看当回事的心性。不谙世事的善良不是善,是蠢,而她深知人性本恶,依然能坚持善意对人;明知道自己天赋一般,却还能十年如一日早起修炼。清醒又坚定,善良又包容,她这份韧劲比很多天才都强。

她能养出这样的性格,想来和母亲也脱不了关系。西流沙和北境雪原相距不远,离开沙漠往北走,不到一天就能进入北境的地界。不知道,她母亲是何人,当年为什么会流落到天绝岛?

江少辞一边想着,一边将牧云归的手腕抬起,轻轻放入锦被内。他把牧云归的被子拉好,站起身,不慌不忙地往外走去。

一推门,粗粝的风沙扑面而来,大漠深处仿佛有巨兽咆哮。江少辞转身,将门仔细合上,确定不会漏过一丁点风沙后,才悠然道:“你应该庆幸,刚才你们没有发出声音。”

牧云归和江少辞临时落脚,对住所没有太讲究,找了个独门独户、周围没有高物遮挡的小院后就付租金了。此刻夜幕四沉,风沙满地,墙壁在背阴处投下一片阴影,漆黑寂静,悄怆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