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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玠说:“是在下冒昧。在下本该递拜帖恭请贵客,扫榻以迎,但我无法离开一线天,只能用这种办法,请见谅。”

江少辞笑了声,毫不留情道:“有事说事,少拿这些冠冕堂皇的鬼话恶心我。”

容玠看起来很适应江少辞的脾气,他依然文雅地伸手,说:“此事说来话长,二位请坐,容我慢慢道来。”

容玠引着两人坐下,因为这是幻境,容玠也没有行上茶等虚礼,开门见山道:“流亡那些年,我一心钻研剑法,没曾留意外界,只知道表妹修为一日千里。我后来旁敲侧击问过她,她信誓旦旦说她的功法乃是仙界大陆高人所赐,所修皆是正道。我见她言辞间细节俱至,首尾照应,便没有怀疑。没想到,却就此埋了祸根。”

牧云归不由问:“莫非她被骗了,给她功法的人是邪修?”

容玠摇头:“具体是谁我不得而知,只知道来源于昆仑宗。”

“昆仑宗……”牧云归默默倒抽一口凉气,“这不是江子谕所在的宗门吗?对了,多年前,桓掌门和詹倩兮也在昆仑宗门下。”

容玠听到江子谕的名字,微怔,眼睛扫向江少辞。他发现江少辞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心里了悟,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昆仑宗乃仙界第一宗门,我不敢胡乱猜测,但是之后几年,我发现表妹行踪越来越奇怪,不光大兴土木,还开辟了好几个药园。她之前对医药并不感兴趣,若说为了生意,她也只种不卖。我暗暗留意了一段时间,发现她每隔三个月就要去药庄小住,等回来后,修为就会提升一大截。”

江少辞问:“她种的是什么药?”

容玠说:“我也怀疑过,为此潜入药园好几次。但是药田中种的确实是灵药,外围是幼苗,越往中心药草越大。我和师父学过几年医术,对种植灵草略有经验,我观察了很久,终于在土里发现了东西。她不知道在土壤中混入什么,灵药长得极快,而且可以相互吞噬。等药苗长到一定程度,相邻的灵草便开始角力,较弱的一方会成为强者的养料,这样一重重筛选下去,活下来的灵药越来越大,里面蕴含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劲。”

江少辞若有所思,这种培养办法,倒让他想起养蛊。牧云归询问:“我听说禾苗种得近了也会相互争夺养料,是这种吞噬办法吗?”

容玠摇头:“不是,是像人一样,斗争时只要有一方输了,就会被瞬间吸干。”

牧云归瞳孔放大,她欲言又止,最后低声道:“这不就是魔植吗?”

只有魔植才会有这么强的杀性,不光吞噬同类,还会吞噬飞鸟鱼虫乃至猛兽。末法时代的起因在史书上一直是个谜,多年来争论不休,莫衷一是,但如果从一开始,灾难就是修士自己引起的呢?

容玠叹了一声,点头,大方承认了:“没错,那些就是魔物的雏形,也是殷城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元凶。我本能觉得不祥,欲让表妹停止种植。但一个尝到甜头的人如何肯停手,她坚持说这些种子是仙门给的,不会有问题,反而再一步扩大规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炼途径,我总不能因为自己觉得不舒服,就不让别人修炼。其实当时,我应该再果断些的。”

容玠话语中满是悔恨,牧云归听后也陷入沉默。事后诸葛亮总是很容易,但当事人身在局中,每天都要接触许多消息,他如何知道自己的某一个举动乃至某一个念头,会成为后面灾祸之源?

牧云归问:“后来呢?”

容玠说:“后来,我因为调查药庄的事,疏忽了其他地方。当年我和表妹换经脉虽然隐秘,但兴师动众又耗时长久,难免漏出去些风声。看守曼荼的婆子酒后说醉话,把这桩事说出去了,恰巧被曼荼听到。曼荼得知后非常生气,宁愿自毁眼睛,也不愿意承情。”

牧云归有些意外,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她的眼睛,是自己毁的?”

“是。”容玠长长叹气,目光中满是沧桑,“何必呢,人人都说我资质好,其实我并不在意。她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给桓雪堇下药是她的主意,就算再来一次她也不会后悔,但用不着我替她还人情。她当年留在崖底时,因为提早拆开白纱,眼睛不慎留下后遗症。教她功法的邪修看她眼睛不舒服,就免费赠了她一只眼睛。那只眼状若珠宝,清若琉璃,炼化到眼睛中后可以识破一切幻境。曼荼说她浑身上下就这双眼睛还算值钱,用这双眼睛还我经脉,也算两清。”

容玠垂眸,明明过去了那么久,但再想起来,还是觉得苦涩:“那只琉璃眸化入她体内这么多年,贸然取出,连她自己的眼睛也会受到影响。我屡次说就算她挖出来我也不要,但她却说,一刀两断是她的事,至于挖出来如何处置和她无关,扔了也行。这么多年了,她还是那样倔,我如何舍得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