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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曼荼默然,白夕颜见女儿不答应,急的连连咳嗽:“荼儿!”

桓曼荼只能改口:“好,娘,我都听你的。你快休息,不要咳嗽了。”

子规上前,给白夕颜倒了杯水,扶着她躺倒。白夕颜靠在简陋的被褥上,双眼茫茫看向窗外:“我曾经羡慕贵人呼奴使婢,羡慕仙人上天入海。现在想想,有什么可羡慕的。”

窗外飞过几只麻雀,她出神地盯着那几只鸟,喃喃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如果我们永远不离开村里就好了。”

牧云归和江少辞跟着子规的视角,他们看到了白夕颜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子规自然也看到了。视线变低,子规默默低下头。旁边的桓曼荼隐约感觉母亲状况不对,忙唤:“娘?”

白夕颜手探入枕头下,很快就摸出来一个玉佩。那枚玉佩通体莹白,灵光内蕴,白夕颜握着玉,细弱的手指缓慢摩挲,像是在抚摸爱人的唇:“荼儿,你不要怨恨你的父亲,我落到今日,全是罪有应得。当初我从河里救起他,他醒来后,问我他原来的衣服上有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我说没有。其实,有的。”

所有人静静望着那枚玉佩,他们都认出来上面的标志了。白夕颜偏头咳嗽了几声,随后,吃力说道:“我救他起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注意到这枚玉佩了。他把它系在腰带上,看起来很珍视的模样。我心生贪念,那样俊美不可方物的人晕倒在我家门前,一定是上苍眷顾于我,要不然,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和这样的神仙人物产生交集。我不愿意他太快离开,就偷偷藏起了他的玉佩。后来,他醒了,竟然失忆了。”

“一步错,步步错。我控制不了自己的私心,再一次骗了他。我明明看到了他的玉佩,却说什么都没有,骗他留在我身边。那个玉佩明显是一对,看他珍视的模样,恐怕不是姐妹送的。但我不去想也不去问,心底始终存着一丝侥幸,万一呢?”

“后来,他恢复了记忆,没有嫌弃我出身低微,而是带我回桓家,还有了你。这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幸福的让我惶恐。但老天有眼,偷来的东西,迟早是要还的。如今被丢在偏院,孤身一人,骨肉分离,就是我的报应。他和容晚晴终成眷属,也算美满。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白夕颜将玉佩递给桓曼荼,双眼贪婪地望着女儿,仿佛想将她印入眼底。白夕颜哑声说:“荼儿,你不要怨你父亲,也不要怨容晚晴。她也是受害者,如果不是我,她不必遭受这三四年的非议,也不必莫名成了继室,原本这就是她的姻缘。我生来卑贱,一生命如草芥,有幸能见到他这样的神仙人物已是上天开恩。侥幸瞥见月亮就该感恩,如何能妄想占有月色呢?但荼儿,你和娘不一样,你生来就有仙人血脉,以后要好好修炼,好好读书,等你大了,一定要挑一个爱你的人。不要像我……”

不要像白夕颜什么呢?桓曼荼哇的一声哭出来,拼命抱紧白夕颜,然而白夕颜还是偏过头,手腕从半空落下,孤零零撞在床沿。

白夕颜死了。桓曼荼在床前跪了很久,无论子规怎么劝都不说也不动。外面亮起火把,甬道上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子规以为桓曼荼偷跑被人发现了,吓得抱起桓曼荼,强行带她离开。等出去后,她们躲在阴影里,听到仆人在相互说恭喜。

容晚晴顺利生产,母女平安。她生下一个很漂亮的小小姐,光看着就知资质不浅。桓致霖和大夫人很高兴,精挑细选,给那个孩子取名桓雪堇。

桓曼荼丧母这天,父亲的新妻子生了个女儿。她有了一个妹妹。

牧云归看到了白夕颜母女告别,不由想起了牧笳。她心情低落,江少辞站在她旁边,静静看着雪从天空落下,在甬道铺上一层浅浅的白。这里是子规的回忆,江少辞明明知道雪是虚假的,还是伸手,替牧云归挡住上方的雪:“我们出去吧。”

“可是子规的回忆还没完……”

现在桓曼荼才五岁,距离她长大、成婚、莫名被圈禁,以及殷城毁灭,应当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江少辞语气淡淡,说:“我们是来寻找答案的,并不欠他们什么。她只是一个丫鬟,殷城坠落这种事她怎么会知道内幕。我们走吧。”

牧云归安下心,轻轻点头:“好。”

一旦生出排斥的念头,记忆中的世界明显躁动起来,但死气怨气根本奈何不了江少辞,一眨眼,牧云归就回到原地。

四周还是荒凉破败的模样,骸骨散落满地,残缺不全的布条在水中慢慢飘荡。他们在记忆中看完了一个女子的半生,可是现实中,仅仅过去了一刹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