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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虎两腿发虚,小心翼翼问:“师兄,怎么了?”

江少辞单臂靠在桌案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用眼神示意对面的位置,说:“坐。”

裘虎以一种十分端正地姿势坐到平椅上,坐老虎椅也不可能比他更标准了。江少辞抬了抬下巴,指着裘虎面前的碗,说:“我和你师姐亲手做的吃食。我们同门一场,特意留了些给你。”

裘虎僵硬低头,心想这里面莫非包了毒药?他拿起汤匙,哆哆嗦嗦地把元宵放入自己嘴里:“谢……谢师兄。”

江少辞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裘虎从没有觉得自己咬东西如此费劲过,最后他横了心,心想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英雄好汉怕什么毒?他孤注一掷咬开,嘴里立刻爆发出一股芝麻香和……甜香。

裘虎被甜的脸皮抽搐,他心想这是放了多少糖,都齁到他头顶了。然而这还没完,平素冷酷暴躁不好惹的江师兄竟然凑近了,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脸,问:“甜吗?”

裘虎被这句话震住了。他性情粗犷又皮糙肉厚,棍棒砍刀他都不怕,但江少辞这句问话却突破了他的防线,直击灵魂。裘虎愣住,心里不断想江师兄这是什么意思?真论甜不甜,那必然是甜炸了,但江师兄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问这么显浅的问题!这句话一定另有他意。

裘虎凝固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最后,他用被甜的有些发哑的嗓子,决绝地对江少辞说:“不甜。”

他悟了,江师兄询问他元宵甜不甜是假,考验他的道心才是真。夫子教过,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有无相生,难易相成。这个元宵看似是甜的,但这只是表相,若他只停留于甜,那就是着了迷障。

由有而见无,由无而见有,所以,真正的答案是不甜!

裘虎心中轰然一声巨响,几乎感动的要哭出来。天哪,江师兄的境界真是太高了,由小见大,见微知著,竟然将高深的道法融在一枚小小的元宵里,如今还毫不保留地指点他。这等胸襟,这等气魄,实在太令人震撼了!

江少辞放心地点点头,他就说他的味觉没错,明明只是稍微有点甜。江少辞对裘虎的识相十分满意,他敲敲手指,示意道:“你走吧。”

裘虎起身,深深对江少辞一拜,感激涕零地走了。江少辞心想裘虎能吃到他亲手做的东西确实难得,但也不至于这般隆重吧?这时候院门轻响,赵绪林回来了。

最近无极派热闹,无论是修炼派、交际派还是挣钱派都有事可做,基本没人会留在学舍里。像江少辞和牧云归这种无所事事、不思进取,甚至花一个下午在厨房里包元宵的,乃是异类。

就连赵绪林都一出门一整天,现在才回来。赵绪林一推门就被江少辞叫住,江少辞虽然不待见赵绪林,但还是一视同仁,让赵绪林将元宵吃了。

最后,江少辞同样问:“甜吗?”

赵绪林白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斯斯文文地点头:“有点。”

准确说,是很甜。

江少辞自动把赵绪林的话转化为只有一点点甜,终于满意了。牧云归从房间里出来,站在楼梯口,无奈地说:“江少辞,你太无聊了。”

赵绪林眼神扫过这两人,笑问:“这是江师兄和牧师姐亲手包的?”

“关你什么事。”江少辞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修长的腿抬起,没两步就走到楼梯口,“我都说了只是少糖,你还不信。你看,他们都说不甜。”

江少辞一边上楼,一边坚持自己在做饭上很有天赋。赵绪林静静站在楼下,走廊里突然伸出一颗头来,裘虎压低声音问:“你也吃了?”

赵绪林点头。裘虎期待地问:“怎么样?”

感悟到什么了?

赵绪林斯文地笑了笑,说道:“江师兄是奇才,连在做饭上也颇有天赋。不过,这份天赋最好还是不要用了。”

十月,秋光灿烂,落叶萧萧,少华山的树叶被霜打成深红,放眼望去苍绿金红交相辉映,浓墨重彩,层林尽染。

门派庆典的正日子越来越近,各种活动层出不穷,无极派像是一根拧到极致的发条,每转动一下都能听到庆典的乐声。精英赛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内门弟子们忙着准备比赛,外门也有一批人被幸运眷顾,意外地忙碌起来。

外门大比前一百名被门派选走,要和云水阁的女修交流切磋,无极派的弟子教她们剑法,作为回报,云水阁会传授她们独门功法——摘星步。

一百名外门弟子听到这个消息喜出望外,而没进一百名的人各个捶胸顿足,悔不当初。牧云归早有预料,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她看着欢呼自己幸运的年轻弟子们,心中幽幽想,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被选中的真实目的,还会觉得这是“幸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