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消夏 时多 2808 字 2022-08-26

正当他有些灰心丧气,犹豫要不要原路折返的时候,不远处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贺璞宁呼吸一滞,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迅速猫腰躲在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路口开进来了几辆三轮摩托车,老旧的农用柴油机款式。后车斗上堆满了东西,高高地摞起来,全都用布罩着,贺璞宁看不清都是什么。

三轮摩托不比周皓的高级座驾,开起来的动静恨不得把周围的楼体都震塌了,眼看着几辆车越来越近,贺璞宁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都跟着嗡嗡响。车子在距离自己不足三五米的几个集装箱面前停了下来。领头的那个人利索地跳下车,贺璞宁看着他掏出了一部手机,像是要跟谁打电话的样子。

这人估计是平日里大嗓门惯了,尽管他努力压着嗓子,像一台破了的风箱,但声音仍旧传得很清楚。大致是通知电话那头的人,运的几车东西已经送到了,让他们过来领。

这几个人应该只是跑运输的,对要送的东西并不是特别清楚,等待的间隙,贺璞宁见他们拿出一盒烟,互相递着点开了,边等边聊天。

“不就几箱子破酒水,至于每次都大半夜跑过来吗。” 其中一个人牢骚道。

“你懂个屁。” 最前头开车的那人立即骂了他一句,“这可都是好酒,值钱着呢。”

“有多值钱?” 那人啐了一口,满不在乎道,“比那茅台五粮液还值钱?”

另一人有些得意地笑,仿佛知晓了这些东西的价值使他的身份也跟着提高了:“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这可都是上好的洋酒,知道不,国外坐飞机来的,比你都金贵。一瓶就能顶上几亩地大半年的收成。”

那人兴许是第一次干这活计,听见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咱悄悄顺走一瓶拿去卖,岂不是半年不用干活了。”

他话音刚落,后脑勺便立刻挨了个巴掌。这人正要痛呼,一巴掌便又落了下去,打他的人顺势捂住他的嘴巴,恶狠狠道:“你小点儿声!”

这人说完,紧张地向四周望了望,见并没有什么异样,才稍稍松了口气,又揣了他一脚,在他耳边咬牙警告道:“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来,没让老徐来吗。”

被捂着的人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

“上个月,老徐就是跟你一样这么想的,也这么干了。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呢。”

这人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瞬间低下了头,彻底不说话了。

他们并没等太久,不多会,面前的集装箱大门突然打开了。

最先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看上去似乎彬彬有礼的样子,不过眼神里闪着精光。紧接着从他身后鱼贯走出了十来个青年,倒比西装男的特征明显得许多。这些人年纪都不是很大,但个个目露凶色,流里流气的,像随时要提刀砍人一样。

“张经理好,今晚您亲自来验收啊。” 领头的人点头哈腰地凑到西装男身边,从 T 恤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干瘪的烟盒,抖了一支烟出来,“您辛苦了,抽烟抽烟。”

那位被称为张经理的人似乎并不吃这一套,挥了挥手把那人递过来的烟挡住了,然后朝着后面的那几个青年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便利索地把车上面盖的布被掀开。

贺璞宁才看清上面全是木质的酒箱,他对箱子上印的那些标志倒并不陌生。

贺父嗜爱藏酒,甚至专门建造了一个酒窖,用来摆放那些他从世界各地的酒庄里找来的名贵酒类。贺璞宁对这些不感兴趣,从没有去特意了解过,只是曾跟着父亲去过几次酒窖,但多少也对那些酒牌有一些印象。

也难怪他们那么紧张,先前那人的话不假,这箱酒随便拿出一支来都能让这些人辛辛苦苦干上大半年。贺璞宁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不论是接头方式还是其隐蔽程度都很难不让人怀疑这里是什么犯罪窝点。显然现在报警是最好的选择,但能在这种小地方弄出这么大动静的绝非普通人,贺璞宁又怕这一个报警电话下去,被端的不是这里而是他这个连身份都不明的黑户。

说不定还会牵连到陈安。

就在贺璞宁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西装男已经站在中间,指挥着这些青年把运来运到带出来的推车上。他一边指挥一边骂两句,让他们小心千万别磕碰。

贺璞宁也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勇气,他做了一个极不明智,极其危险,但又极符合他性格的举动。他屏住呼吸,潜到最近的一辆车的侧面,飞快地偷过车把上的鸭舌帽扣在了自己头上,而后趁乱混进了人群里,模仿着其他人的样子,开始往推车上搬酒。

一辆推车很快又被装满了,贺璞宁站在后头,顺势扶住因为崎岖地面摇摇欲坠的酒箱,和前面推着的人一起往里运。

他把帽檐又压低了几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到走出几十米,见西装男没有跟上来,才悄悄舒了口气,开始趁机环顾起四周来。

他原本以为只是几个寻常的废弃集装箱,没想到里头别有洞天。原来集装箱只是个门,或者说是门的掩饰。它挡住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停车场应该是这片楼体自带的,现在又被重新装修加固,两边幽幽闪着霓虹灯。越往下走,贺璞宁便感觉地面轻微在震动,同时听到了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咚咚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贺璞宁跟着运货的这批人绕来绕去,估摸着向下差不多走了两三层的高度,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躲在箱子后面,稍稍侧过身。面前是一扇巨大的防盗铁门。

最前面的那个寸头黄毛轻车熟路地掏出了钥匙。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劲爆的音乐如同泄闸的洪水般顷刻间咆哮着挤了出来,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气息,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烟味,酒味,汗味以及各种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比网吧里的味道还要难闻上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