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圣僧(1)

林家的镇龙镖局在江湖上名头不大,但最近发生了一档子事,让这个曾经只在一座小城里有点名声的镖局传遍了大江南北。

首先是镇龙镖局的当家人在押送货物时劫镖被杀,不光他被杀,他手底下的人也都死了大半,镖局损失惨重,还要补偿那些镖师家人银两。

镇龙镖局名头不大,家底也没多少,只是相对于这个小城来说是大户人家而已,等到当家人留下的遗孀强打着精神安排好后,曾经和林家大少爷有婚约的当地富户李家上门,要解除婚约。

这事放在哪里都不地道,但那就是个小城,就算是有人知晓李家不地道,他们往外一搬家,照旧能轻松自在。

而林家已经不比曾经,只留下了林老爷的二夫人与两个还未到弱冠的孩子,他们以势压人压得很快活。

谁能想到呢,前脚刚接触婚约,后脚林家大少爷就出了家。

他要是安安静静在寺庙里呆着,念念佛经,敲敲木鱼倒也好了,但他偏偏一出家就落下宏愿,要度化天下恶人,让那些为非作歹的恶人们弃恶从善。

这不是闹着玩呢吗!

刚刚退婚成功的李家老爷嗤笑不已。

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在半个月后,法号时恒的林家大少爷还真的度化了一个在江湖上十分有名气的魔头。

而随着这个魔头被度化的消息,一同在江湖流传的还有他李家仗势欺人退婚而导致时恒大师落发为僧的消息。

李家彻底出了名。

李老爷一点也不高兴。

他家如花似玉本可以攀高枝的女儿也嫁不出了,若是林家大少爷安静的无声无息还好,可他都被逼得落发出家了,难免不让人曾经有意攀亲的人家好好想一想。

若是有朝一日,他们家也失了势,这李家会不会也来上这么一出。

他们可没有林家大少爷那度化人的本事,能让李家干下的恶心事传遍整个江湖。

至于那些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的江湖人们,则是在好奇,这位传说未出家前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时恒大师,到底是怎么度化了那恶人的。

难道当真是与佛有缘,慧言度化?

荒凉的沙漠上,穿着一身僧袍,戴着帷帽的僧人手握法杖,一步步往前走着。

他下脚轻快,松散的黄沙在他脚下仿若坚固泥地,踩在上方丝毫没有塌陷的意思,而若是仔细看,就能发觉,那些随风飘来的沙尘在快要接近他时,骤然消失不见。

林时恒身上的装备还不错。

虽然镇龙镖局已经不比以前,但到底有家底,二娘在知晓他要出门远行后,就连夜叫了绣娘来,为他做出了几件僧袍。

因林时恒并未挂在哪个寺庙底下,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个游僧,僧袍颜色也没有什么别的讲究,在二娘的指挥下,这些僧袍做的繁琐复杂不说,明明是僧袍,偏偏四处绣着暗纹,看上去十分华贵。

总结来说,就是集低调奢华有内涵于一身。

不用林时恒问,她就已经解释道:“老爷曾说过,出门在外,若是穿的不好,是要让人当成软柿子捏的,穿的华贵些,人家看你有背景,自然不会与你作对。”

林时恒也没纠正在江湖人无人会闲的没事和僧人作对这件事,毕竟如今的江湖上,少林也算是一大门派。

除了这些衣物,他还从家中带了把琴。

二娘塞给了他不少银两,林时恒都照单全收了,作为一个游僧,他无论是装备还是钱财都要超出其他普通游僧许多,临出门前,二娘却还是抱着他哭了一场。

林家大少爷生母死于难产,林老爷也没再娶,就一直交给自己的妾侍,也就是二娘照顾。

交给她,比交给任何人都让林老爷放心。

二娘当初是林夫人身边丫头,从小跟着林夫人一块长大,比起林老爷,她们更加信任对方,二娘嫁过人,只不幸碰见了个有家暴传统的夫家,被打的奄奄一息,让林夫人知晓了,又把人救回来。

为了让二娘留在自己身边,林夫人安排她成了二房。

本好好的,谁曾想一场难产,直接夺走了林夫人的命,临死之前,她也没拉着林老爷说话,只拉着二娘,求她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二娘哭着应了,之后的确是如她自己所言,将林大少爷视若亲子,照顾的比谁都精心,一心一意只盼着他能早日长成,继承镇龙镖局。

可惜林大少爷体弱多病,在李家逼上门来时,惊怒交加,当场离世。

亲手养大的孩子受了家庭变故刺激落发为僧,二娘简直没哭瞎了眼,即使准备的再怎么充足,一个还未弱冠的少年独自闯荡江湖,未来还要面对那些恶人,她怎么能放的下心。

只是二娘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在家听父,出嫁听夫,夫亡听子,于是虽然百般不舍,还是只能含泪将他给送出府。

等看着已为自己取名法号时恒的孩子穿着那厚重僧服离去了,二娘咬牙擦了擦眼角,转身就带着林家二少爷投入到了振兴镖局,与李家作对的战斗中。

她显然是将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落发为僧这笔账算在了李家头上。

老爷过世时,这孩子虽然不太对劲,但也没提出家,要不是李家欺人太甚,他怎么可能大受打击,执意为僧。

将这口锅安在李家头上之后,向来柔弱只会哭泣的二娘憋着一股子气就冲着他们去了。

李家!

她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遥远的沙漠中,全然不知道昔日家人正在一心一意报仇,林时恒依旧一步步全然不着急的往前走着。

身边有人问他:“大师,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

“走到有需要贫僧帮助的人出现。”

那人又问:“可这里是沙漠啊,哪里有人。”

穿着一身繁重华丽黑色僧袍的僧人停下脚步,微微垂眼,“沙漠为何不能有人?”

“我们都在这走了三个时辰了,天都要黑了,哪里有半个人影。”

“施主,戒骄戒躁。”

“你自己就拿了法杖背了琴,当然能戒骄戒躁了,我呢?!!”

林时恒测过身,望着面前背着大包小包,正咬牙切齿看向自己的人,一张面白如玉的脸上,依旧无悲无喜,十分淡然。

“这是在度化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