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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锋 乌鞘 1859 字 2022-10-05

第100章 100

大胆的强击节奏敲响序幕, 冲破冰场的寂静沉没。

身材匀称高挑纤细中又饱含力量的少年黑发红衣,像团燃烧的火,忽然之间点燃。

安德里安跳了半个职业生涯的古典芭蕾——那些精致纤细和热情浪漫的曲调几乎就是人们对他印象的标签, 毫无攻击性, 纯粹典雅, 像是古希腊雕塑家手底乳白大理石的杰作,比赛时仿佛每道衣服的褶皱都有古典韵味。即便夸张, 但他的形象似乎早已经像真正的雕塑一样凝固。

出现在破立之间的就是这曲《春之祭》,野蛮原始的旋律奉献出祭品的古老主题,安德里安是先给艺术献给花样滑冰的祭品,是燃烧的生命, 是斯拉夫血脉野性力量的造物。

“在这样缭乱的旋律里踩准压步节奏真的很难。”成明赫略显钦佩得感叹说道。

作为全世界屈指可数能跳路兹四周的选手, 安德里安为这个跳跃奉献了自己的健康, 但也换来精湛技术和极高比赛成功率。压步结束后是毫不迟疑地起跳,在配乐特色的刺耳的不和谐声穿透观众耳膜的须臾之际,雪亮刀刃轻盈落于冰面,点水般再度蓄势而发弹入半空, 接续连跳。

最终沉稳且伴随敲击音点落回冰。

这次,即使是疯狂观众的欢呼也压不过斯特拉文斯基的强势疯狂的作曲,音乐根本不给所有人半点喘息。

如果此时掰开现场一半人的手, 会发现他们的掌心正在音乐催促下逐渐变得潮湿。突破传统作曲思维的平行和弦带来冲击传统的调性和声法则, 创造了不安和紧张的听觉刺激, 安德里安近乎还原曲调神秘原始氛围的舞蹈更无异于推波助澜。

他精于调动观众情绪, 就像在路边时, 匆匆奔波的行人会为他驻足,各有目的的人们却都朝舞蹈着的他投来惊艳的目光。沉浸后又是后外点冰四周跳粗暴的截断旋律,虽然这里的曲调原本就是音乐被肢解了一般的四分五裂, 嘈杂和弦像钢铁的碎屑纷纷扬扬,音符顽固坚硬,串联出的小节都像未经打磨的钝刀,挑战视听的极限。

并不是没人质疑过安德里安的选曲。

有冰迷觉得这无非是哗众取宠,想要在奥运赛季抢先博得眼球的话题性选曲,反正《春之祭》一直饱受争议,就算随之而来对安德里安节目本身出现争议,躲进大师之作的庇护下也可以为他的鲁莽选曲买单。这样的言论不在少数,只是大部分在《春之祭》第一次公开亮相后就销声匿迹。可随之而来的是第二种质疑的声音。

人们并不那么喜欢和接受这部作品,一如一百年前它首演之际所遇到的境况如出一辙,因此很多人不为这套节目买账,他们对安德里安没有任何个人的意见,只是无法接受古典芭蕾沾染现代思潮后诞育的“畸形怪胎”。

“但是,艺术从来都是有争议的。”成明赫已然沉浸于安德里安的表演,他自己如今也是舞蹈演员,于是便更心有戚戚,许多话不得不替此时场上英勇选手辩解,“作为体育选手,想要规避这种争议和麻烦再容易不过了,可是勇敢挑战争议的,我更愿意叫他为艺术家。在奥运赛季,一个渴望金牌的选手却愿意冒险实践心中的理想和探寻,这不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献祭’吗?很难再找到这样契合乐曲主题表达方式,安德里安自己就是他献给花样滑冰梦想和野心的祭品。”

或许是因为舞蹈功底,安德里安身体平衡性极强,任何冰上的难度动作都不会导致他姿态变形,因此许多模仿《春之祭》原始编舞的动作即便当初编舞再诡异扭曲,他也施展得自然轻松。这份平衡感也让他的跳跃如履平地。当七个规定跳跃的最后一个成功降落在苍白的“大地”,血红的黎明即将孕育自铜管乐器近乎粗鲁狂躁的奏鸣,旋律游走在整座赛场每个角落,逡巡于每个座位之间,像阳光也像落雪,铺天盖地,不留痕迹。

红衣像在燃烧,火舌舔舐身躯,大地是隆冬般洁白的冰面,音乐里,最终章,作为春天祭品被选出的少女舞蹈直至死亡。斯特拉文斯基创作这部作品后给朋友写信时曾坦然说道:“这个少女必须自始至终在舞蹈,我不允许她有一小节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