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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变的苦涩,她抬头看了眼温诺柔轻声道:“我以为我的结婚对象是他,家里给介绍的也是他,当时真是激动啊,激动地自己藏着个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愿意嫁过去,父母那边肯定是高兴,火速就跟那边确定了日子,结婚前照例是要让男女双方见一面,再决定要不要结婚的。但是两家牵扯的利益太多,哪怕是见了不喜欢,也不会同意退婚,何况我当时表现的很愿意,根本没有多想。”

真是一听就知道后面并不如意结果的故事。

温诺柔拧着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对方不是您的学长吗。”

老夫人却笑着摇了摇头:“他当时确实也在。齐家只有两个孩子,大的早就结婚了,小的身体不好,却没有人知道齐家还有个私生子也是从不见人。”

那个年代盲婚哑嫁,向来这样的悲剧从不算少,温诺柔一直都以为,这是只有电视剧里才敢这么演。

老夫人比了个距离,“我们俩当时就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却像陌生人一样,谁也没有主动开口,直到齐家的太太,主动问我在哪里上学……”

那个场景其实不必说的太清楚,也能明白。

“回了家,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各种闹,闹着不结婚,闹着要退婚,甚至连学校也不去了,我妈急的上火,有天晚上她偷偷来我房间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把事情都说了。”

说到这里,老夫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若有所思的笑了声。

“不是我开玩笑,哪怕是当时那个年代,男女地位不平等成那样,我也是从小没有受过委屈的,兴许是家里有钱的关系吧,也从来没有挨过打,结果那一次我妈听完事情的全貌后脸色大变,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骂我眼皮子浅,看上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他们把我养到这么大,受着高等教育,学着上流社会里的各种礼仪,我却非要自甘堕落什么的,总之闹得不可开交。”

“我们都在气头上,双方都嚷着不活了,我妈让人把我锁在家里哪里都不让去,双方都僵持着就这么着大概过了三天吧,齐学长来找我。”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又爬满了笑容:“我当时是真的高兴,高兴他心里有我,他关心我,结果家门都没有让进,我妈拿着扫帚硬是把他打了出去,一边打一边骂,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总之是怎么难听怎么骂……说实话那之前我还从没有听过我妈骂人。”

“我气不过偷偷的把床单什么的打了结,被罩撕下来,用剪子剪成一条一条的,我从二楼的窗户里偷溜了出来,下来的时候床单绳子断了,我这脑袋一下磕在了下面的石头上。”

她伸手撩开头发给温诺柔看。

又很快放下。

“我这一辈子就勇敢了那么一次。主动跟他告白,我们俩终于坦诚心意趁着家里人没发现,我们俩就私奔了。”

私奔。

在那个年代看来,真是一件胆大妄为的事。

离开了家族的庇佑,不用想都知道日子不好过,可日子虽然不好过,但也好过的跟不喜欢的人看一辈子。

想来这件事情还有后续的,温诺柔没有开口,在等她主动愿意说。

老太太抬起头,并不浑浊十分清亮的眼睛看向头顶的树梢,看了好长时间才重新低下脑袋。

她长吸一声,满口都是感叹:“命运真的是个很残酷的东西,哪里会让人那么轻易就得到幸福。侥幸得来的幸福日子总是短暂,脑袋磕伤,里面凝成了血块,起初我们两个都没有往深里想,结果不到一周,我就醒不过来了。”

她伸手若有所思的摸到额头上的疤痕:“别人都说我当时的情况很危险,但具体有多危险我也不知道,我的感觉就好像只是睡了一觉,睡醒之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老夫人无奈的耸了耸肩:“我老看电视剧里,什么车祸什么失忆的狗血剧,现在想想人哪有那么容易就会失忆,可跟狗血剧比起来我这些经历才叫狗血。只不过是不小心脑袋磕到了石头,就差点连命都救不回来,好不容易救回来吧,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任由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说我订婚了,我就以为自己订婚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站了起来,刚巧老爷子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回来,额头上都是因为着急与烈日而沁出来的汗珠。

“很狗血是吧。”

虽已年长,但老夫人看向先生的目光却像个小女孩一样。

“但你还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时代也不一样了,你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无论是因为什么都不要像我一样留下遗憾,虽然生活不差钱,但真的是……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