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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番话打消了阮眉心底最后一丝退缩之念,她接下纪雨宁的差事,也红着脸收下一笔款子——纪雨宁说这个叫流动资金,以备不时之需,其实也是给她救急之用。

只消看她的衣着,纪雨宁便知道家中必定无米下锅了。

看着昔日盛极一时的花魁变成如今的朴素妇人,玉珠儿感叹道:“女人还是别成家的好,这才几年呀,就老得不成样子了。”

旋即注意到纪雨宁幽幽投来的目光,玉珠儿忙陪笑道:“自然,娘娘您天赋异禀,自然是个例外。”

一壁打量着纪雨宁雍丽如昔的容颜,其实还是有点变化的,眼角有了微微细纹,气质也显得沉静许多,但,因了沐浴在她脸上的光辉,却半点不显老态,反而别具魅力,似盛放在空谷里的百合,幽香阵阵,沁人心脾。

看来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与她本身的年纪无关,端看她嫁了什么男人——陛下深爱着娘娘,也难怪娘娘容光焕发了。

就是陛下稍微憔悴了点,上朝又须早起,每每打着哈欠从里头出来……想到厨房常准备的羊腰汤,玉珠儿决定隐瞒这个残酷的真相好了。

阮眉是个颇有恒心与毅力的人,起初的确碰了点壁,那些绣娘们并不配合——虽然是皇贵妃派来的,可鞭长莫及,还能个个拉去大理寺审问不成?

但阮眉并不气馁,她深谙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一次不成,便多试几次,不厌其烦细说这件事的利害,功在当下,利在千秋。最终,她靠这股百折不挠的劲头成功打开了市场,第一个全靠女工支撑的缫丝厂建立起来了,之后的事情便容易许多,江浙一带本就有不少农家以养蚕为业,其中不少女子往往早早定亲,所得的聘礼用来供养兄弟,得知皇贵妃有意为她们另辟门路,自然喜不自胜;又有所谓“自梳之女”,矢志不嫁,靠织布为业,这些人甚至用不着阮眉劝说,自己便找上门去了,她们之中不少曾遭男子戕害过,或者目睹过类似的对待,因此非但不嫌弃阮眉的出身,反而颇有共通之感,无形中便站到了一条线上。

等到冬去春来,纪雨宁已收回了成本的三成,虽然仍然路漫漫其修远兮,但至少是个好兆头。且从前这些女子替别人当差,如今皇贵妃却允诺,一分一厘都可入自己囊中,自然大大提升了她们的积极性,京中甚至出现了几种崭新的织布绣花工艺,一时间人人称叹。

值得庆幸的是,北戎那边也是捷报频传。要说纪雨宁对这桩战事并不及皇帝那样关心,无奈拓跋燕却忘不了她,每到一处,就要差人将拣到的战利品送来——或是一把牛角梳,或是一挂微微泛黄的象牙挂坠,东西事小,足可见她的诚意。

楚珩微带点酸意,“若非知晓她早有心爱的情郎,朕倒疑心她看上你了。”

纪雨宁笑道:“您当她傻,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不过是跟咱们示好罢了。”

旨在提醒纪雨宁别忘了当初的承诺,更提防皇帝卸磨杀驴,再背刺她一刀。

其实这个倒是她多虑了,即便辛苦拿下北戎,皇帝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接掌,不上不下的反而麻烦。倒不如索性让拓跋燕当这个领头羊,她得位不正,又是女子,自然得牢牢傍紧大周这棵大树,可比楚珩自个儿平叛轻松多了。

而拓跋燕也不负众望,一场鸿门宴,轻轻松松便俘虏了拓跋焘,令其沦为阶下囚,之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管了兄长名下的军队,服我者用,不服者杀,办法虽然简单粗糙了点,却极为有效。

待到暮春之时,拓跋燕已顺利登基成为新王,又与大周订立合约,约定百年之内永不相侵。至于她“借”去的那些军队,自然原样奉还——如今她已培植出自己的势力,自然不再需要异族人马,买卖不成仁义在,杀又杀不得,拓跋燕又不愿白养着,干脆来个完璧归赵。

楚珩没料到这姑娘精明如斯,倒是有些称赏。无论如何,拓跋燕的脾气不似她哥哥那样蛮暴,从这一点上是好相处的——只要她今后别起异心。

至于那队人马,楚珩当然笑纳,拓跋燕虽然聪明,却到底不够细致,没抓到点上。他要安插探子也不会光明正大地用军户,早混在随行的商队里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当初要帮忙也不是无条件的。

自然,这些不过是有备无患,拓跋燕安分守己最好,如若不然,他自有办法应对。

纪雨宁没空理会两位首领的勾心斗角,娇娇儿的周岁宴到了,她得忙于布置。这可是宫里头一桩大喜事,从尚宫局到织造坊无不忙得热火朝天,谁叫当今就这么一位皇子?小主子头回的生辰自不能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