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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肃心里倒有些微微内疚,凭心而言,纪雨宁称一句宜室宜家并不为过,打从她嫁到李家来,内则孝敬翁姑,外则和睦门楣,那些个含酸拈醋、责打仆从之事从未有过,偶有闲钱,还会拿去修桥铺路、赈济灾民,若非如此,他的官途也不会一片坦荡,人人提起都赞不绝口——修身齐家平天下,本来也是割舍不了的。

她若是个完璧,李家便再无缺憾了,可惜……想起婚前纪雨宁告诉他的那些话,李肃的脸色不由沉下来,娼妓尚知守贞,她倒好,连最珍贵的东西都能丢了——纵使是场意外,可她这样振振有词,浑然没有反省的意思,李肃无法不耿耿于怀。

所以他只能当她是个摆设,放着她而不碰她,她可以当一辈子贤淑温良的李夫人,至于孩子,想都不要想。

回到府中天色已不早了,李肃先去看望眉娘,他其实早就想要个孩子,纪雨宁不能生,让别人生也好,但不知是福薄还是子嗣缘差了些,这几年总不见消息,他又不肯多多纳妾坏了名声,少不得哑忍着罢了。

幸好,眉娘与他春风一度便有了他的骨肉,可见真是命中注定。李肃本来忘却了她,可在临清那三年寂寥无味,便愈发回忆起初恋的温柔缱绻,幸好得以重逢。

因此尽管阮眉出身不高,李肃对着她还是多了几分脉脉温情,“听说你今早去向夫人请安,夫人可有难为你?”

阮眉急忙摇头,“夫人待我很好,秋姐姐言语刻薄,暗含针砭,还是夫人替妾解围的。”

李肃轻哂,“她是主母,自当慷慨豁达。便是对你有何不满,也不会宣之于口的。”

阮眉讪讪,“我瞧夫人并非这等人……”

李肃不想与爱妾探讨纪雨宁的人品,他在眉娘这里只想享受万般柔情,可纪雨宁……无论何时都叫人提不起劲来,她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看了就倒胃口。

说罢便吻上爱妾眉梢,手指也缓缓伸进衣领中去。

眉娘身孕已满五个月了,据大夫说可以行房的,只别剧烈劳作。之前阮眉每每也依了他,但今日不知怎么的……实在心悸得慌。

纪雨宁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不愿相信,可却已根植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阮眉轻轻推开爱郎的手,抿唇道:“妾今日身子不太舒坦,大人还是往别处去吧。”

李肃见她容颜发白,额间点点细汗,也就不便勉强,只得扫兴穿衣。

阮眉踌躇片刻,还是劝道:“大人不妨去陪陪夫人,近来家中多事,夫人日夜焦心,想必也不怎么好受。”

李肃笑道:“你倒不醋?”

眉娘坦诚道:“夫人终究是夫人,眉娘不过是萤烛之辉,如何能与明月相较?大人看重前程,就更该厚待夫人,她才是真正能帮您的人。”

李肃暗暗诧异,这纪雨宁究竟对眉娘说了些什么,三两天就把人收服去了?他本来还以为,眉娘得宠,多少会令纪雨宁有些不痛快,如今瞧着,眉娘对她的尊崇怕是比对自己还多些。

也罢,妻妾和平是李家之幸,李肃捏了捏爱妾的脸,“好,就听你的。”

将欲离开,眉娘想起那个萦绕心间的疑问,终忍不住轻轻启唇,“大人,六年前您中举之后,为何没来找过妾身?”

李肃眸光流转,“你哪晓得读书人的辛苦,我虽中得进士,可朝中人才济济,也不过蝼蚁一般。上要徐图进取,下又有一家子老小要养活,你自己说,我可有余暇去看你?”

眉娘定定望着他的脸,太流利了,反而不像是真的,竟像是早就准备好这番说辞来应付她——她该相信吗?

可是也没回头路可早了。眉娘只能怆然垂眸,“是妾身不懂生计,竟忘了大人的苦楚。”

“无妨,如今你我终得团聚,你只要知道,我必会好生待你就行了。”李肃发誓发得毫不含糊,和六年前的那个他看起来并无太大差别。

可眉娘还是从语气里觉出一丝油滑之意,也许只有女人才会把承诺看得认真,对男人而言,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吧?

李肃出了西厢,便直奔东苑而去,纪雨宁自那日吵过一番之后,之后再无异样,如常整饬家务,李肃只当她已经想通了,既如此,他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圆房是不可能圆房的,不过赏纪雨宁些面子,陪她一宿,免得她被那些贱妾奴婢耻笑,这个还是办得到的。

哪知刚穿过抄手游廊,玉珠儿便恭恭敬敬将她拦住,“老爷请回吧,夫人已经歇下了。”

“这么早?”李肃有些纳罕。以前他在朝中当差,纪雨宁总会替他留一盏灯,不管他过不过来,总得等他歇下了才肯入睡——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