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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宫事长 眷顾山河 815 字 2022-10-03

今上拱手答说“臣受教了。”是日晚,今上并未如常前来观月,而去了吴娘子的清宁阁。

香缘有些不忿“凭旁人怎么说,官家便真的信?现下娘子还有娠,官家又不是真的不去看望那些娘子了,谁进幸小娘娘也要置喙吗?”

弄玉拦她说“娘子安心。官家的确忧虑子嗣之事,众娘子产帝姬多,皇子少,官家践祚,如今只有皇长子,是要忧心。”

后连几日,今上均往其余几位娘子那里走了一走,那日周、夏两位娘子来看望邵秋白时,提起此事,周娘子颇有惭愧“那日小娘娘提起,真是羞煞我等。说起侍候官家这些年,我亦无所出,真真是没有福气。”夏娘子说“听闻你这几日并不痛快。”

秋白笑说“只是晕眩,已传太医来瞧过了。比起上一胎,这孩子的确是折腾了些。”周娘子凑近“太医诊过没有,是皇子还是帝姬?”

秋白手抚在小腹上“太医谨慎,都是好的,只要能平安顺遂就好。”周娘子说“你产这一胎,我和夏娘子必要来看顾着。莫提旁的,你上一对龙凤呈祥,产子后旱灾得除,天降大雨,是吉兆,是以进封为淑妃,此次再生产,便是进秩贵妃。想大娘娘当年亦是自郡君进秩贵妃,再册圣人的,可见你有好福。”

秋白只摇头,笑说“大娘娘为先帝产三女一子,官家又天资聪颖,才能让先帝如此疼爱。”

几人说着话,见香缘气愤的疾行入内,周娘子问“这是怎地了?”香缘施礼“奴方才听说,官家瞧上了大长公主府邸的一个歌姬,如今欲留在福宁殿为御侍。”夏娘子亦恼“歌姬?那是甚么?官家昏聩了么?将青楼楚馆做派的人纳为御侍?”

弄玉上前说“奴还听闻,歌姬顾氏从前是乐律中的人。”

周、夏两位娘子愈发气愤,后周娘子说“前朝那些相公最会阻挠官家放纵私欲,怎地今日倒不说了?”

香缘闻言笑说“可不是,奴如今倒盼那些官厉害些。如今台谏听闻此事,已然求官家赐对,还将福宁殿围的水泄不通,官家连晚膳都传不进来。”

夏娘子哂“官家一向是自持的人,圣君谨慎,一举一动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如今纳贱籍之人,是授人以柄,便算真地留住了顾氏,顾氏亦无法在禁庭立足。”

此事闹了大半月,今上意外并未妥协,他执意将顾氏留在身侧,对于朝臣的进谏充耳不闻。臣属从温和的讽谏到直言不讳皆尝试过,甚至一位台谏中人激烈的说“官家宠信贱籍女,色令智昏,为帝昏聩,天理难容!”

还有人提及秋白“今邵淑妃有娠,官家不顾邵娘子而另耽迷于顾氏,顾氏惑君甚,理当枭首!”

禁庭的娘子以吴娘子为首,亦往福宁殿进谏言,请官家将顾氏逐出宫去。秋白始终未有言辞,直至那日她在廊下安坐,望着簌簌的碎琼乱玉落下来,弄玉在一旁侍立,说“如今福宁殿门庭若市,各阁娘子日去拜谒求见,官家闭户不见,昨日还罢了早朝。”

秋白手捧暖炉“可惜官家不会再从谏如流了。”弄玉颔首“娘子,虽说大娘娘亦是舒娘娘(先帝舒娘子)的亲信,出身不高。可官家疼惜顾氏,当真是如他们所说,是顾氏惑君?”

秋白将暖炉搁下,取过内人奉上的药碗“我未曾得见顾氏,但听周娘子说,她曾与顾氏有一面之缘。顾氏为人直率,同官家从无遮挡隐瞒,有何所喜所恶皆能明白告知官家,官家大抵是爱她的纯粹天性。”

弄玉蹲下身来拨弄炭火“天性?这禁庭的嫔御硬生生被谏官,被礼法章规迫成了女德昭彰的神人,又哪里会有什么天性。

秋白笑中带有一点苦涩“官家放纵私欲,与台谏抗争,既是为了顾御侍,亦是为了自己罢。他多年受台谏所困,禁庭的嫔御亦无几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纳取的,陶娘子的事他向台谏妥协,如今再受台谏逼迫,只觉失了天威,以是处处与台谏作对。”

弄玉闻言笑说“是啊,台谏将官家当成无欲无求的神袛,却不想官家还有怜香惜玉到如此地步的一日。官家愈是宠信顾氏,台谏与禁中娘子就愈是容不下她,因此官家究竟是在护顾御侍还是在害顾御侍?”

秋白抿唇,一勺勺舀了安胎的药汤喝下“她如想安心立命做嫔御娘子,必不能如此锋芒毕露,若不想,只求一时热切,有官家疼宠一时便足够,那如今亦该是得偿所愿了罢。”

一月多后,台谏依旧紧扣此事,毫无松口之意。然而比起此事,西境战事又起,军机要务从来皆是最紧要的,今上亦做出让步,他只册顾氏为县君,亲笔书浮华二字给她做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