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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宫事长 眷顾山河 896 字 2022-10-03

今上从未见过宋临婵如此神色,一分凄婉,两分自哀,还有无数分的祈求。他以她为掌中的玩物,不过他时而闲暇解闷的一个嫔御,又因为她毕竟年岁小,在人事上往往更能让他尽兴,又比其余嫔御侍奉时更多几分讨巧,他才愿令她进幸。后他扣紧她的手说“临婵的孩子,孤怎会不疼爱?”宋临婵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后至常盛殿,宫人依照制法去卸宋临婵的簪钗,今上却不耐的摆手让人退下。立于最先的中贵人颇感诧异,毕竟侍奉他最久的荀姬恩宠优渥之时与他提过好几次,彼时他亦不曾为她免除。

宋临婵见内、中贵人面露难色,兀自取了几个钗环下来,惟余一支白玉簪子,她今日出来的急,是以不曾于鬘发上用心,只匆忙用了一根簪子固定发髻。今上已离她很远,转头来看时,见宋临婵取下白玉簪交至宫娥手中,如稠的青丝便随着清风拂卷妥帖的落在背上。她提裙疾走几步赶至他身侧,今上便顾首回身朝内行去。

他在处置朝局之事,批阅奏疏之时,宋临婵多是找些书安安静静的读。今日亦如此,她看的颇入迷,连他搁下玄霜去瞧她也不知晓。

他忽地夺了她手里的书,宋临婵浑身一颤,仰头看他,今上犹不理睬她的惊讶,只说“这山水游记有何滋味?”他自去架上取《资治通鉴》放至她事先摆好的双手中“你读这个。”宋临婵心感他今日的行举十分反常,她自幼读书不假,但对于这些史书通考亦是着实不感兴趣。畴昔傅姆在旁,她若偷懒便会挨手板,今朝却不同了。她犯困之际,觑了觑今上,见他正看奏章,执朱笔神色肃然的写着什么,便悄悄的伏在小案上,想小憩片刻。

她再醒时,却见今上坐于她身侧,手里握着方才的《资治通鉴》,见她醒倒不觉惊奇,只问“睡的可好?”宋临婵欲揽裙起身,却被他一压“答话就是。”宋临婵顺势,腿坐的酸麻,本亦难站起身,便点头应是。今上翻了两页,说“席家的夫人今日病逝了。”

宋临婵面无异色,只兀自端起茶来喝,压下余下的困倦之意。后今上问“孤如今将你赐去席府为继室,你可愿意?”话一落,宋临婵咽下苦涩的茶水,摇了摇头。下一刻被今上压倒在地“宋姬,想好了再答。”

宋临婵依旧是摇头“回陛下,妾不愿。”今上的手揽上她的背脊,贴在她耳侧说“为何?”宋临婵反客为主,双臂搂上他的脖颈“自然是因为,妾离不开陛下。”

今上闻言,多一分笑意“能将假话说的如此真挚,宋姬欺瞒人的功夫已然炉火纯青。”说罢脱身出来,宋临婵亦取开手,起身缄默的坐于她身侧。后今上似有些讥讽的说“盲婚哑嫁…伤的便仅是你们这些姑娘吗…”宋临婵闻言睨向她,她多少听闻过圣人当年的事,于是回话说“妾当初才十一岁,并不懂这些,长辈告诉妾,席家的儿郎立身清正,功课出挑,品行端方,今后亦会个疼惜妻子的夫君,妾与他结亲,日子会过的很好。”

今上听她这般坦荡的谈起席家,心中的提防暂时搁置,问“那你是如何想?”宋临婵念起幼年韶华时光,无意识的放松了些“妾问母亲:结亲是什么?母亲答:结亲便是一个郎君同一个娘子,一辈子在一块。妾又问:席家的二郎,是天上的神仙吗?为何姨母和姑母都这样称赞他,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好呢?母亲沉默了半晌,后告诉妾:人如美玉,即便处处绚丽夺目,终有瑕疵,那些人道他好,只是不想令阿婵惧怕有朝一日嫁与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妾再问:那宋家的二郎会疼惜妾吗?母亲只说:天下夫妻,至亲至疏,他自会因你的他的妻子疼惜你,但,他亦会疼惜旁人 。最后妾问:女儿与席家二郎素昧平生,骤然嫁去席家,他便会如爹爹和娘亲一样待我好,喜欢我吗?母亲却只是沉默的揽住我,过了许久,许久才说:霁月难逢,彩云亦散,能携手共度是缘法福祚,然而舟行到岸,依然需要分离。”

宋临婵平和的望他“陛下怨怪妾,以妾初对陛下排斥无礼,妾非正室,并非盲婚哑嫁,但确是承着您最不愿道出口的姓氏伴于您身侧。陛下心中有愤,有怒,有不甘,不委屈,妾皆能体谅,但妾斗胆叩问陛下,妾入内宫闱,举目无亲,且初入便逢郭中才人之事,心惊胆战。后妾心晓缘由,知那责罚原该是妾的,心中凄苦,无法自陈。”

今上侧首,目光中的润色不再有审视和逼迫,他将《资治通鉴》微卷的边重新理好,后说“孤不知宋临婵其人,当时只以宋临婵为宋迟之幺女,知人论世罢了。”宋临婵温婉的笑,将撒在面上的碎发揽至耳后,举动轻柔“其实当晚陛下临幸妾,妾会愿意的。”今上哂道“怎么说?”宋临婵轻轻笑着,以手支颐“妾究竟是名门望族家中的女儿,对于世人口中的洞房花烛,亦有期盼。虽非正室,无三书六聘,然既为陛下嫔御,侍奉陛下,繁衍后嗣,便是妾的第一要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