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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宫事长 眷顾山河 899 字 2022-10-03

我见她欲起身,上前去扶。她扶我手起身,笑说“官家的吩咐你不必做了,我身旁侍奉的,有你一个就足够了。”我颔首应是,她说“再过几年,就到你出宫的年纪了,我会为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你可以自己瞧瞧,有没有属意的人选?”

我颔首道“是,多谢娘子关照。娘子的厚爱,奴婢都会记在心里。”她淡然摇了摇头,落座间,看见她盏上放着的是一本《法经》,其余几本,都带一个法字,我明白她的决心,阖了房门出去了。三日过后,迟迟未有和离之音传来,今上刚退朝一个时辰,宫娥们纷纷议论,说闵家的一个侍女敲了登闻鼓,状告如今的翰林学士,亦是娘子的亲父闵氏,妻妾失序,宠妾灭妻,以及苛待发妻,有所失德,应受惩处。

此事在后宫亦引起了轩然大波,六宫嫔御宫娥议论纷纷,后是曹娘子亲罚了几个领头的,议论才略被压下。今上连于前朝见朝臣们,随后,闵娘子便亲自为刚平定的物议添了一把火。

她前日请旨,欲归家看望母亲,今上那几日事忙,欣然应允了。但却没想到,当娘子命停车时,我们到的地方,是公堂。京兆尹府依旧是那般庄严肃穆,立于门外的是两个小厮,他们看见娘子均是一面的疑惑,娘子今日着装并未以嫔御装束,而是以平常人家的娘子未出阁时的装束。入内时已见闵大人与闵夫人均在了,两人对坐着,在闵大人身侧还有两位娘子,应是闵娘子口中的两位小娘。

京兆尹府的傅大人见娘子来,遂问“堂下何人?”娘子沉着答说“妾为卫氏亲女,卫氏忻颖。”我瞧见傅大人的面色骤变,迅速起身“原是闵娘子大驾,下官有失远迎,不知娘子可是来替官家降旨的?

娘子微笑着说“今日妾是来替母亲陈说冤屈,希望大人能主持公道。”傅大人颔首“娘子,如今双方僵持…”娘子见已有人为她设座,端然落座后说“大人,本朝曾有太祖定了规矩,太祖因亲弟不能善待发妻,逼妻至死而受责,终身戍守边疆,且那位亲王欲立为正妻的妾室,亦因此被赐死。挑唆主君苛待正室,乃大罪。主君蒙昧视听,一味偏爱妾室而冷淡正室,亦是大罪。更何况,闵氏主君纵容下人欺辱正妻,更亲自将正妻关入祠堂,其每日的供应尚不比本府下人,这些供证不知可于大人有助?”

傅大人面露为难“但方才闵大人说,并未有如此之事。”娘子颔首“妾有证人与证物,便在堂下。”语毕,傅大人示意可带上,两个浑身是血的侍女与两个小厮,另有一些菜饭被端了上来。

娘子续道“这两个侍女是妾母亲身侧的贴身侍奉,于妾母亲被关入祠堂后,被遣于到外间做事,谁知两位小娘仰仗为主君生儿女,寻衅滋事,对二人以鞭笞责罚,而闵氏主君纵然得知此事,依然纵容。这还在其次,而后于祠堂内,两位小娘上门羞辱,更为难妾之母,要她捡拾地上的碎瓷,以致母亲有所损伤,而至今后,又买通侍女,在下人送上的药膏中添入其余药物,以致小伤加重。

后来,母亲身侧的唯一侍女冒死前去,禀告闵氏主君,然主君听闻此事,因心中成见,竟连问两句也不曾,直接将侍女遣回,后两位小娘听闻此事,又来挑衅为难母亲身侧唯一侍女,意欲杖责,然我母亲拼死维护,两位小娘便顺势命人责打她们二人,本朝妻妾界限分明,妾不尊妻乃大不敬,何况如斯为难责打,可后闵氏主君又闻此事,依旧并不过问。闵氏主君的一味放纵令二位小娘毫无悔意,反而变本加厉,三天两头的说母亲对闵氏主君不恭,以致主君掌掴母亲,又减三成供应。今日大人所见堂上粥饭,为母亲日常餐食,不知在场诸位谁家中给妻子供应如此?还有一事,母亲因如此苛待,已多次有自尽之意,亦曾给妾留下遗书,直到听闻妾诞龙凤后,希望能再见妾一面,才勉力求存。”

这其中自然亦有那些小娘们不承认之语,但在场众人皆被闵娘子的慷慨陈词所吸引,并没听清她们究竟说了什么。

说罢娘子起身,至中屈膝道“大人,妾深明从夫之义,妻从夫,子尊父,古往今来如此。但如今妾为女,已然得知母亲日日存活于水深火热之中,活的尚不比下人,又怎可心安?

即使妾身上尚存着闵氏主君所言的忤逆不孝,失德之名,即使子告父亦是罪过,但妾今日无惧无畏。即使是受天下人唾骂,妾亦要告到底。《礼记大学》中有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之前,犹要正心。如今闵氏主君偏袒一方,不能公正处事,乃心不正。苛待发妻,动辄打骂,有失德行。家事处置不公,待下不善,齐家无能,如此之人,如何能做一家之主,如何能担任翰林院要职,今日他可以使自己的发妻含冤受屈,明日他便可为一己私欲令手无缚鸡之力的贫民百姓含冤受屈,所谓父母官,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更何况君恩优渥,赐闵氏如此翰林院要职,如此有失德行,岂不有负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