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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宫事长 眷顾山河 820 字 2022-10-03

我叩首答道“闵娘子并不知奴婢前来。”

今上诧异道“此事你从何而知?”

我答“今日偶然路经悦禾亭,听见了太后宫中女官与燕仪的谈话。”

今上又问“口说无凭,你如何证明是此话真的?”

我微微抬首,又重新向他叩首下去“闵娘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们长久沉默后,他起身道“她为何会答应…她为何不来找朕?”

我缓缓回答“娘子体贴,不愿因自身之事烦扰圣听,更何况若娘子说了什么,会搭上她一家老小性命。”

今上显有愠意,压下后说“你今日前来,便不怕搭上你一家人的性命吗?”

我说“是以还望官家开恩,奴婢感激不尽。”今上问“今日并非燕仪前来,你服侍忻颍日子尚短,为何愿意舍身犯险?”

我回答“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今上问“你读过书?”我颔首“这话曾听闵娘子说过。”今上问“这句话,她曾用在谁身上?”我答“娘子当时对此话略有改动,娘子说的是—君以真心待我,我必真心报之。”我在捕捉到他的笑意后低下头去,默然离去。

我回去时娘子方用晚膳,她见我回来问“今日怎么回来迟了?”我笑说“今日见膳房做了几道娘子喜食的点心,是以一直在那处候着,只等做好了才回来。”闵娘子感怀道“从前这些杂事哪里用的着你去做呢,到底还是我开罪了官家…”我闻言立刻回说“并非娘子所想这样。今儿本去尚衣局给您瞧衣裳去的,后来顺而到了膳房,便想着取两道点心回来盼娘子开怀的,不想倒弄巧成拙,向娘子请罪。”

闵娘子闻言扶起我,将手上的一个雕花玉镯褪于我腕上“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闻言反握住她的手“娘子言重了,这些时日能追随娘子,是奴婢的福气。”

她蹙了蹙眉头,只听一声喟叹,便不再有后话。晚间她闲而无事,只在廊下静坐,望着天上的点点星子出神。我心中疑惑为何今日官家反而来的更迟了。直到有禀各宫消息的宫娥悄声与我说“盛娘子如今降至郡君位分了。”我颔首算是应下了,又多问一句“是何罪名?”她回说“御前失礼。”这个可大可小的罪名足矣惩戒一个将将失女的母亲了。

燕仪为闵娘子换茶时轻声说“如今盛娘子已是郡君了。”闵娘子端茶手轻有一晃,又询“盛娘子?妆和帝姬的事还未过去,你怕是听差了。”燕仪说“听闻是御前失礼,引得官家盛怒。”闵娘子重新将茶盏放回桌上,长久颔首后说“她的事今后休要提了,再提起…无疑是雪上加霜。”后头有位侍奉有些日子的宫娥抱怨一句“官家前些日子有意为曹娘子擢升,怎么却没提起娘子您呢?”

闵娘子清冷的眸光扫过那宫娥,“官家之意,也可随意揣测吗?揣测君心乃大罪,出言不逊,御前无状是什么后果,你们不知吗?”这是我侍奉她这些日子以来她第一次动怒,竟也不是为了自己的事,而是为了今上的事,昔日有宫娥冒犯她的名讳,将颖字说出了口,后经燕仪指出那位宫娥立即便向她请罪,而她当时不过一笑而过。而如今一个宫娥的一句抱怨竟引得她如此动怒,她的心思,我今日算懂了一分了。

在场的宫娥均下拜,而她一直望着那宫娥后说“官家的圣明决断,于我竺秋宫,我不想再听到任何非议。”

我等均答“是”,才缓缓起身。闻外头禀说今上圣驾已往竺秋宫来,才见闵娘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笑容。

但今上今日神色阴沉,自远处走来倒好似是来兴师问罪的。闵娘子迎出去时见今上亦仅着单衣,忙解下自己的氅衣递与宫人,令宫人为今上披上。今上见闵娘子如此,更是动容,直接挽她手往内行去。

我等随后入内,见今上与娘子坐

坐于软榻上,今上与娘子手始终交握着,许久今上才打破了安静,说“允琮若还在世,应比长帝姬还要大了罢。”娘子闻言,眸中倏尔有泪,燕仪大惊望向我,许久娘子回说“都是妾无福,留不住咱们的孩子。”

今上望着闵娘子,或许今生唯有他们二人能感受到彼此的痛苦。骨肉亲情,更何况那孩子就要满周岁了。“允琮永远都是朕的长子,永远都是。”今上于娘子面前,已经很久很久未用“朕”这个字了。但我明白这个字的份量,既然是他的长子,那便是我朝的皇长子。此后的哪位娘子若诞下皇子,亦仅为庶次子,身份上既皆为庶子,便无谁比谁的身份更高些。娘子望了他许久,他见娘子神色一点点的哀伤下去,说“今日我来迟了,还未曾用晚膳,不知你晚间用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