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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宫事长 眷顾山河 920 字 2022-10-03

遥想那些暗无天日没有希望的日子,她想象着他的一颦一笑,宛如他就在眼前。到后来他们默契的相守,一起作画,下棋,写字,喝茶…又是多么快活自在的日子,可这样的快活不能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她们的幸福不能以他独自承受痛苦为前提,那么如今要她离开,只要她的离开能换来他的顺遂安康,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翌日。惠妃许氏私下求见太后,一并向太后请旨,自称身体抱恙德行有亏,愿出宫避居。太后有感许氏明理晓慧,特准其所请允其离宫。她终是离开了京城,离开了椒房殿,也离开了心爱的他。而她满心所愿,只愿他顺遂平安,只愿他安康常欢,不管她还在不在她的身边。然而离了宫她又能去哪儿?虽说四海为家,但她到底是个弱女子,如今出宫,只有宫中的禾珠和司玥相随。太后遣来的马夫岁数很小,因她给的赏钱多,多与她说了几句话,问“贵人要去哪里?”她笑笑说“我亦不知道。”那马夫问“贵人是犯了错,被遣出宫的罢?”秋筠说“算是吧。”那马夫问“您可要在京城里转一转?”秋筠说“不了,不知中贵人可知,这附近有什么可以住的地方,要荒僻无人的,无人知晓的。”那人想想说“倒有一处荒僻的行宫,是开国皇帝留下的,多年未经修缮,但倒可以住人,有时候过路的百姓赶路累了,都会在那里停两日休息。”秋筠道“就那处吧,中贵人请驾车吧。”那马夫亦不再多问她的身份,只是驾车扬长而去。

秋筠看着京城的一切离自己越来越远,这一切都淡出了视线后,莞尔笑说“我走了,你一定要好起来。”

去到行宫的时候,已是两天后,目前唯独有简陋的几个宫殿,里面的陈设十分旧了,床榻上还结着蜘蛛网。秋筠笑说“这比汶遐还差几分。倒是也委屈你们了。”禾珠摇头说“姑娘这话便错了,禾珠一路追随照顾姑娘,本是该做的。”司玥亦说“我得夫人看重,理当为夫人效劳,况且我家中贫穷,本是住惯了这样的房舍,这宫殿还更大些呢。”

三个人说了几句话,便都开始忙活起来,过了大半日,也便将此处整理的有些样子了。幸有被褥等不必再置办,而她们最不缺的大抵也便就是银钱了。

在这里居住的第三个月,秋筠忽然昏厥在殿中。两人为她请来大夫,那人拱手称恭喜“夫人有孕近两月了。”两人相视一笑,尽是欢喜,大夫又问“她的郎君在何处?谁去随我取药呢?”禾珠说“我家主君此时不在,我去随您取药就是。”

有孩子,是她的希望,是她这些年来的希望,原来上天还是肯眷顾她的,在她离开他的那一日,还留下了他们最后的骨血牵连。行宫荒僻无人烟,只有四处赶路的行人匆匆行走,留下的唯有感慨唏嘘,而另一面京城的气氛极为紧张。失去的秋筠的皇帝开始免得喜怒无常,他遣去一波又一波的人寻找离去的秋筠,却始终没有一丝讯息。他永远也不可能相信他母亲告诉他的“她在你重病之时弃你而去了…”因为他知道,她不可能,上一辈子,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她一定是受到了谁的挑唆才出了宫,她一定又是为了自己好才离开了自己。但其实不止是她,大长公主,许家,赵家的人,太后和敬妃的人都在寻找这位杳无声息的许氏,只不过有的想要接她回来,而有的,是想要她再也回不来。

秋筠开始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即便是行宫也有许多人盘问,拿着她的画像询问那些人是否见过她,她既希望赶快被他找到,却也希望永远不要被他找到。因为在她离开后,他当真再无大的病痛康健如初了。

最后,她寄居在一间农舍中,农舍的主人是一位未成婚的女子叫阿凤,她早已过了成婚的年纪,但村中民风淳朴较开放,并不在意这些。她在那里帮忙织布裁衣维持村内生计,就这样,她在当地安静的生活了几个月,直到生产。生产那日她痛不欲生,觉得攒尽了十个月的力气也不足那几个时辰,她脑海里翻过来涌过去的都是那些短暂快乐的日子,她答应过他,他们这辈子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们都很喜欢女儿。

她生产一夜后,终于诞下一对龙凤胎。两个孩子哭声响亮,又请当地有名的老大夫看过,说是健壮的。秋筠为自己能生下这样的孩子而高兴,恰村里头有一户人家做活正是做乳保的,秋筠不过拿了些许银钱便请她通了人情过来做乳保。

五年后,她已离宫整整六年。她仍是日复一日的思念着他,村里的人都很良善,不会一遍遍的追问她的丈夫在何处,只会在闲暇时候来看她和两个孩子,带她的两个孩子去玩耍。她为两个孩子取名为念与君,两个孩子天性聪慧又懂事,这成为她漫长孤寂岁月中唯一的慰藉。但唯独有一刻她是深感内疚的,是她的孩子问起她“阿娘,爹爹在哪里?”的时候,她只得将画像递过去,告诉他们,这是他们的爹爹,只因这些年一直在外,才没有过来看他们。而他们也只是乖乖的点点头,不问下去,因为他们知道,再问下去,阿娘便要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