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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宫事长 眷顾山河 819 字 2022-10-03

皇帝问“姑母此话如何讲?”

文淑大长公主只是笑了笑“你想一想,若你从你父亲那儿得了一样宝物,珍爱非常,有一日你父亲却忽然说要收回,你会如何想?”

皇帝想了想“自然是会非常遗憾的,但再过些日子,自然会有更好的,自然也便忘了这事。”文淑大长公主端过茶盏来微抿一口“但感情上的事,没有那么容易能放下的。之于女人来说,放下就更难了。更何况秋筠的性子那般执拗,她若是经了这番起落,只怕…余生难熬了。宫里的日子本不好过,你莫叫她起起落落,也莫因一时之欢将她捧上天际,又使她跌落谷底才是。”

他蹙了蹙眉头,缓而道了一句“姑母待秋筠,原比待我更好些。”

文淑大长公主笑笑说“阿冽去的太早,当年生下秋筠,便染了风寒匆匆而去,只留下秋筠留于世间,这孩子从小便是聪慧的,只因没有母亲的缘故,性子悲戚哀婉了一些,我记着她八岁的时候,院儿里时时见的一只蝶儿死了,她便一连哭了好几日,后来许大人求了一位同僚,拿来一个精致的匣子将那蝶儿装了,又任她写了几篇诔文,这才作罢。”

皇帝又问“听闻姑母曾向许卿提出,要替他抚养秋筠,自此秋筠便是您的亲生女儿,但却被秋筠回绝了。”

文淑答说“是呀,那时候秋筠不过六岁,说的话我还记得很是清楚。她言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母亲生育之恩此生难报,且自未能尽儿女承欢之责已是莫大过错,若再认旁人为母恐难容于世间。说起这话,怕京城里难找第二人会拒绝这做大长公主亲女的请求,更会视之为幸。秋筠多年怀念亡母,所可凭借的唯有母亲生前一些残存的遗物,逝者已矣,大多亡物已随同火化不存于世,唯有几卷丹青几卷字帖,和她母亲生前的绢花饰品留给她做念想罢了,再还说阿冽亦是这个性子,多愁善感,病中嘱托我,潘秋筠嫁得如意郎君,过平淡如水的一辈子,可我如今辜负她的嘱托,如今已然愧对她,我不欲秋筠再受罪了,所以孩子,如今姑母恳求你,如是无意,就不要让她成为一个从没有得到过帝王真心的皇后,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皇帝是长久的沉默,“姑母,我觉得我很在意秋筠,我在意她的悲喜,在意她的冷暖,在意她的每一件事,我觉得我喜欢上她了,我喜欢她的诗词,喜欢她的才气,我喜欢她最爱的梅花,喜欢她身上的清幽香气…所以,我觉得,我喜欢秋筠。”

文淑抿了抿唇“阿冽是个自在的人,但一生被拘在一个小院儿里过日子,有孕的时候许卿官景不好,她日日忧心却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最后生秋筠的时候是难产,虽说当时保住了性命,可她当时已然积郁成疾,回天乏术了。但她临终时候,一直都有官人陪在身侧,我认为那时候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皇帝答说“举案齐眉,共挽鹿车,夫妻伉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些,我也曾想过的,但这些,在我成为储君的那一刻起,便通通破灭了。我所能看到的只有那些女人眼中对位分荣宠的渴望,我看的已不再是一个一个美丽的皮囊,而是她们背后的前朝势力,姑母,我虽为帝王,却也是一个渴望能有人伴于身侧的人啊!直到我遇见她,她的眼睛澄澈干净,一眼就能看到底,她没有任何欺瞒,虚伪,在她眼里的我不是皇帝,而是那个她喜欢的人。”

文淑大长公主起身说“你自小看惯了虚伪矫饰之人,这样一个简单的人,反而更能走入你的心。姑母明白,姑母也希望你和她能过的幸福。这也全了阿冽和许卿最后的希冀了,秋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是他们唯一的念想了。”

这两人说话时候,只听外头有宫人急急禀道“陛下,顺主儿醒了。”

他猛地站起身走往寝殿,而文淑看着他的背影说“阿冽姐姐,你看到了,你的阿洒有人替你疼了。”说罢眼边掠过一滴泪“愿她过的比我们都幸福。”

寝殿里,禾珠带着宫娥们守在门外,只待皇帝来了纷纷跪下,皇帝问“你们怎么不进去伺候?”

禾珠回说“主儿…叫我们都出来,要自个儿静静。”

他推门进去,看见无力依在软塌上的她满面都是泪痕,他步步行过去,只见她从来安静柔和的眼里写满了绝望和哀戚,他无声的搂住她,只觉得她全身每一寸都在颤抖,他抚着她的后背,温和的说“怎么了,是不是梦魇了?”

她轻轻的点头,倚在他肩上,声音是沙哑的“刚才梦见,您赐死了父亲,而妾,不过半年也含恨而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