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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吴贵妃颇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两代婆媳,一样是发妻,一样没做成皇后——这个倒是惯例,经历高宗、中宗两朝外戚之乱,此后上位的皇帝便再不立后,以此杜绝权力倾轧,只苦了那明媒正娶的妻子,纵使天下太平,可名分上隔了一层,到底耿耿于怀。

纪明夷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且虽未立后,她也是名副其实的后宫第一人,高高在上。

但,见识过吴贵妃的下场后,她不这么想了。

吴贵妃死在先帝驾崩后的第二个月,她本可以与容妃一样升做太后的,然则一场急病,令她薨逝在椒房殿的寝宫内,听太医说是忧思过度所致。

或许真是意外,可先帝若肯给她一个孩子,吴贵妃至于落到这般田地么?哪怕不是亲生子登基,可有孩子便等于有了指望,将来即便在宫里受些委屈,也能接出宫去享清福,而非孤零零在病榻上了此残生。

或许皇帝忌惮吴贵妃娘家兵权太盛,才不肯令她有孕,可陆斐又因为什么?永平侯府总不至于能威胁到皇权。

纪明夷只能归结为陆斐对她的嫌恶,也是,连碰一碰她的身子都不肯,更不要说生下一个联结两人血脉的孩子了。

君既无情我便休,万幸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断不会走上老路。

纪明夷回过神来,听吴贵妃正说起那三百五十两银的事。

“……她原是小孩儿心性,凡事只随一念喜恶,你当初陪她一起念书,又素来交好,便该时时劝谏,不该引着她往邪路上走。”说到后来,吴贵妃的语气已有些严厉,“得罪人事小,若坏了心术、养成盗拓一般的性情,莫说陛下,本宫也饶不了你。”

原来为这个,就说吴贵妃怎会突然召她,想是五公主炫耀到母亲跟前去了。

纪明夷定了定神,她是可以道歉,但那样等于自认理亏,吴贵妃也不可能允许五公主继续跟她来往了。

斟酌片刻后,纪明夷沉声道:“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1】。娘娘想让公主学做君子,臣女绝无异议,只娘娘以为,一味委曲求全便可成事么?”

吴贵妃不露声色,“此话怎解?”

纪明夷道:“明哲确能保身,但若一味示敌以弱,也只会让人觉得可以肆意欺凌。娘娘出于爱惜公主的目的,才处处谨小慎微,不肯行差踏错一步,可这对公主来说真是好事么?”

吴贵妃大抵是见多了宫中明枪暗箭,也尝够了苦头,才想将女儿养成一张白纸,不让她沾染半分阴翳与黑暗,只这么一来,固然让五公主多了些不符合年岁的天真活泼,但同时也削弱了她应对问题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