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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搬家和换学校。转身的时候,他在心里很轻地叹了口气,脸上依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头上却在这时突然传来了响动。

窗户打开的声音。贺深原地站定,抬起头,朝楼上敞开的窗户看去。

窗前的人影并不是他父亲,那个人逆着光看他,遥遥地问:“你是贺轻华的儿子吗?”

贺深没承认也没否认,带着点无所谓的漠然。

那人接着说:“给你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抱歉,贺同学,节哀顺变。”

贺深十六岁了,不是六岁小孩,当然知道节哀顺变意味着什么。十分钟后,他和穿着考究得体的英俊中年男人面对面坐着,听他讲完了自己父亲丧命的全过程。

中年男人养尊处优的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看着倒挺真切,郑重地对他说:“小贺同学,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对于你父亲的遇难,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你放心,我会承担起自己应尽的责任和义务,绝不会推诿不认账,你有什么要求和补偿的方案,尽管跟我提。我叫孟启明,有一家叫胧郁的香水公司,网上搜得到我的名字和照片,我不是坏人,也不是骗子。”

贺深听完了他的话,看了他几秒,平静地扯了扯嘴角。

他说:“能从我家骗到什么东西,也算是你有本事。”

孟启明一时哑然,他不由转了下眼睛,再次看了下自己身处的这个屋子。

只有家徒四壁能形容这里,一张和屋子风格相近的单人床,上面两床被子,这对父子要是都在家睡觉,就只能有一个人打地铺。没有桌子,窗台旁边放了两个木头凳子,加上一个简易衣柜,就是屋子里全部的家具了。别说沙发,连个多余的凳子都没有,跟着他过来的保镖也不方便直接做到人家的床上,两个人都在他身后站着,把这个狭小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我没有别的意思,不好意思。”孟启明立刻说,面露歉意。面前的少年摇了摇头,孟启明的视线重新落回他脸上,在他过分出挑的眉眼和脸上微带淤青的伤口上停顿几秒。

“要处理一下吗?”他问,抬手指了指自己脸上同样的地方。

不用。面前的少年摇了摇头,孟启明拿出自己最和善友好的态度,亲切地问他:“打架了吗,在学校不太顺利?我可以帮忙解决。”

“不用了。”面前英俊的少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人情越用越少,没必要浪费在这种地方。如果你真的想补偿什么,那确实有一件事你比我更好处理。”

“你说。”孟启明坐直了身,严肃地点头,认真地听着他的补偿方案。少年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语气无波无澜地说,“我爸年轻时家里条件好,后来公司被人整垮,他也被下了套迷上赌博,欠下高利贷。后来他清醒过来,家也散了,钱也没了,常年被债主找上门,这些年我们在一个城市停留最多不会超过半年,一直在东躲西藏。现在利滚利,一共欠了二百多万。其实我爸这些年也在努力还钱,本金早已经还完了,但利滚利没个尽头。”

孟启明了然地点了点头,心想怪不得他作为一个保安,会叫轻华这样的名字,给他起名的人不像是没有文化的。这个要求很简单,不难办,能用钱摆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孟启明很明白这点。

这个男孩看起来挺明理的,虽然常年东躲西藏,各个成绩奔波,成绩不可能好,但他看起来还是长得很端正,或许的确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和他娇生惯养宠大的女儿完全不一样。两人同样都是十六岁,他女儿还像是个小女孩,眼前的少年已经可以当做成年人看了。

还钱对他来说很轻松,他都已经开始发散地唏嘘环境有多造就人,忽然听见少年说:“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向孟先生借这笔还高利贷的钱,等以后我拥有经济能力后一定尽快还。又或者孟先生要是有门路,可以和高利贷公司沟通一下,本金我爸已经还完了,利滚利能不能随死勾销。我知道这都是可以商谈退让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只有穷人才只能被动承受,被逼得无路可走。”

孟启明张了张嘴,看着平静而漠然说出这番话的少年,眉宇间满是不符合他年龄的清醒。或许十六岁这个年纪恰好戳中了他很柔软的一部分,让他心里忽而一动,突然间生出了一个新想法。

“你说的事情我能办到。”他说,“不过我有另外一个想法,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听完他的想法后,少年先是皱眉,而后直白地问:“为什么?”

“很看好你,所以做一番提前投资。”在出租屋昏暗的灯光下,孟启明仔细地看着他,洒然地笑着说,“你不是池中之物,贺深,你会有一番大成就的,我一向看人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