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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了暴君的崽 韫枝 5880 字 4个月前

意华宫内,所有宫人跪在殿门外,皆是胆战心惊。

檀昭仪亦是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没想到那碎瓦会直接划在姜幼萤脖颈处,那么一大片、那么殷红的鲜血,顿时从脖颈处汩汩而出,染透了少女的衣领。

“太医、快叫太医!”

一声疾利的怒吼声,顿时响彻了意华宫。

柔臻的性子一向温婉,入宫三年有余,从来未对任何人大声说过什么话。而如今,她怀中抱着鲜血直流的少女,眼中猛地生起一股悲怆,这一声疾吼,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紧接着,有人回过神来。

“快喊太医,快喊太医救皇后娘娘!”

那般尖利的锐器,那可是、可是直接划在少女娇嫩的脖颈处啊……

柔臻怀抱着姜幼萤,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眼泪珠子亦是滴落在少女面上。

“娘娘、娘娘,是奴婢害了您……”

恍惚之中,姜幼萤听见有人在耳边啜泣,她听出来了,这是柔臻的声音。她的嗓音一向温柔,如一张温暖轻柔的手,渐渐地,姜幼萤有了些困意。

四肢百骸散了力,眼前亦是一寸寸,变得昏黑不堪。

她……是要死了么?

喉咙间尽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呛得她直想咳嗽,却又咳不出任何声音来。紧接着,耳边又是宫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皇上、快去禀报皇上——”

皇后娘娘可是皇上的心头肉。

若是皇后在意华宫出了事……

周围宫人眼前一黑,纷纷求助似地望向此时正站在门边发呆的檀昭仪。许是方才动了一场大怒,女子发丝有些凌乱,手中仍紧攥着一个茶杯,当目光落在瘫倒在血泊中的少女时,面上亦闪过一寸的不知所措。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想:

皇上……会杀了她罢。

……

月落乌啼。

明明是春日,窗户上却凝结了一层霜。屋内燃着袅袅香烟,却掩不住满屋子的草药香气。那是道极为浓烈、极为苦涩的草药味儿,太医们跪在床榻之前,为首的更是屏息凝神,颤抖着手指探向少女的素腕。

素腕之上,搁着一层薄薄的纱。

殿门口,众人心急如焚。

听说她的意华宫出了变故,姬礼直接扔下手中奏折冲了出来,只一眼,便看见床榻上安静躺着的少女。她紧紧阖着眼,双唇死白,面上亦是没有任何生气。

一颗心骤然一坠,让他捏紧了手中的扳指。

小宫女跪在皇帝脚边,胆战心惊地,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同他说了一遍。

屋内的香炉仍是燃着,香气袅袅,有几分缱绻。

缠绵悱恻的香雾扑在少年紧缩的眉间,他眸色清冽,听完那宫女的话,眼底更是弥漫上一层无法遏制的杀意。

檀昭仪。

“檀昭仪扔出的茶杯碎了,瓷片刺入了皇后娘娘的脖颈……”

手指猛然一蜷,紧接着,是无边的慌乱与悔意。

他悔,他后悔死了。

怎么没有早些处置那些碍事的女人!

他原以为,自己封了她为皇后,阿萤便是万人之上,再没有旁人敢来找她的麻烦。至于后宫的那些女子……反正自己从不去看望她们,给些月俸,安安生生养着就行了。

若是突然遣散后宫,怕又有人拿阿萤的身世、德不配位来说事。

每当看见那些奏折,姬礼的头都要大了。

而如今……

月光清寒,洒在少年眉头。树影探入窗,顺着他坚毅的轮廓,一寸寸落下。

他半张脸,笼在一片瞑黑的阴翳之中。

“皇、皇后现在如何了?”

乍一出声,姬礼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颤抖得不成样子!

这是他第二次如此害怕失去她。方才来凤鸾居的路上,从太监的面色中,他便惊觉事情的严重性。如今来了凤鸾居,看见面上毫无生气的少女,他只觉得整个身子坠入一场冰窟,四肢被冰水沉沉拉拽着,竟是寸步难行。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又要失去她了。

慌张取代了愠怒,他愣愣地站在门边,不敢上前半步。

生怕自己稍一上前,便将她给吓跑了。

阿萤的胆子一向很小。

瞧着皇帝面上的怔忡之色,太医抿了抿唇,走上前,恭敬一揖。

开口之际,却是一声叹息:

皇后娘娘,她、她……”

锐器离要害处不过半寸,虽然不至于当即毙命,但也……

“凶多吉少。”

一听见这四个字,少年眸光猛烈一颤。

“废物!”

姬礼一下打翻了手边的水盆。

清水混着殷红的血,被他打得水气四溅。众人见之,慌慌忙忙跪倒了一地,瑟缩着身子,不敢再出声。

“皇上、皇上息怒……”

为首的太医亦是颤抖着身形,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沧桑。

眼前这位赵太医,姬礼自然是认得的。对方是皇宫资历最老的、亦是医术最高明的太医。皇帝身子不好,经常需要他前去请安把脉,如此一来二去,赵太医也将姬礼的脾性摸清楚了几分。

如今只有他敢上前,接皇上的话。

姬礼眼底,是遏制不住的怒火。

少年右手拇指处,戴了一块莹绿的扳指,那是邦国进贡的、上好的玛瑙石。初见这枚玉石时,姬礼满心的欢喜,而如今,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只觉得浑身气血止不住地往上涌,竟叫他猛一攥紧手,生生将那块玛瑙石捏碎!

“皇上!”

粉末溅到太监面上,肖德林惊叫一声,那嗓音又尖又细,宛若锋利的长剑划过桌角。

“皇上,您、您注意您的身子!”

鲜血从少年手指上滴落,顺着手腕,一寸寸滑下。

地上散落着的,还有方才他打翻了的水盆,里面装着皇后娘娘的血。

众人眼见着,汩汩的血珠子亦是从皇帝手上冒出,点点滴在地面上,与皇后的血慢慢相融。

如同爱人亲密的拥抱与呢喃。

肖德林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满目骇然。

“皇上,您也要注意着您的身子……”

他的身子向来不好,几乎每晚,都要饮下那苦涩的汤汁。

太医上前,欲替他包扎伤口。

“滚。”

龙袍猛然一挥,姬礼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双眼死死盯着帐中那抹俏丽的身形。

他面色煞白,如今看着平躺在床上的女子,呼吸更是一寸寸发难。炉内的香薰终于烧尽了,只在男人眸中落下星星余火,冷风一吹,他的眸光一闪寂灭。

在睁眼时,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空洞。

他畏惧,他害怕。

她伤得有多严重,他自然是知道的。

他生怕她就此睡去,一觉再也醒不来。

这些天,皇上憔悴了许多。

整个皇宫更是笼罩在一层巨大的阴霾之下,没有人敢大声说话,更没有人敢往坤明殿和凤鸾居的方向走去。甬道寂静,门庭清落,只余些素日与姬礼关系稍近的宫人,往殿内搬动那一沓沓奏折文书。

这几日的奏折,也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

后宫之事,没多久就传遍了前朝。臣子们畏惧姬礼,畏惧这样一位“暴君”,怕他再发了疯。

“唉,也不知皇后娘娘现下如何了。”

官员三三两两往殿外走去,身上穿着隆重而规矩地官袍。他们虽然不喜欢姜幼萤,但也没想着要她去死。

毕竟三年前的事,在场之人都记得十分清楚。

“三年前,三年前怎么了?”

其中不乏有新晋升上来的晚辈,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

“三年前……”

又是一声叹息,一位大人目色沧桑,将三年前,皇后大婚出逃之后的事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那后生大惊失色,他只知道皇上软禁了太后娘娘,却未想到,皇上是为一名女子发了疯。

“那若是皇后娘娘这次救不回来……”

正说着,他忽然噤了声。

乌云密布,怕又是一阵阴雨绵绵。

今日皇帝又未上早朝,却无人敢声张,众人在殿门口候了许久后,肖公公终于满面颓唐地走出来,告知各位大人自行离去。

走出殿门,文武百官七嘴八舌。

谈论的,皆是皇后娘娘昏迷三日、危在旦夕之事。

“容大人?”

轻轻一声唤,让紫衣之人回过神来,仆从已在马车前候了良久,却见自家主子紧握着手中还未来得及呈上的奏折,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一阵出神。

“大人,快要落雨了,咱们早些回府罢。”

车帘被人轻轻一抬,站在门前的小后生再度恭敬一福身,却又听着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喟叹:

“怕是红颜薄命、凶多吉少咯……”

“那算什么红颜薄命,顶多是个红颜祸水,唉,看看咱们皇上,被她迷成个什么样子,真是作孽、作孽啊……”

容羲身形稍稍一顿,方欲踏上马车的右脚滞在半空中,听见那一声“祸水”,他忽然一皱眉,转过头去。

只见两名身着淡蓝色官袍的男子,朝这边慢吞吞走了过来。

大齐官员衣袍,以紫色为尊贵,绯、蓝、青次之。一见到身着紫衣的大理寺少卿,那二人慌忙作揖,欲拍马屁。

“容大人——”

却见着对方冷冷一转身。

二人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容、容大人……?”

冷风乍起,吹动男子暗紫色的衣袍,他走上马车,冷冷出声:“回府。”

根本不留给那两人任何恭维的机会。

蓝衣之人傻了眼。

容大人素来平易近人、极好相处,怎么今日、今日……突然甩起脸来了?

两人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咳咳,许是容大人刚升迁罢。”

“哼,不过是刚升了大理寺少卿,就这般不近人情,若是再升了大理寺卿,那还得了,怕是鼻孔都要长到眼睛上去咯!”

“张兄,您少说些……”

“……”

且说凤鸾居内。

姜幼萤昏睡整整三日有余。

姬礼彻底慌了神,宫内的太医救不醒来,他便花了重金去请民间的大夫。肖德林亦是跟着自家主子跑前跑后,每一刻消停的。

肖德林甚至觉得,若是有人真能让皇后娘娘醒来,皇上怕是能激动地将皇位传给那人。

这三日,所有政务都是在凤鸾居处理的。

太医说,若是娘娘七日都不醒来,哪怕是……再难醒过来了。

皇帝两眼一抹黑,竟又找了旁门歪道,从国安寺请来了两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