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笑了笑,拍了拍赵升焉的手背,“应该的。你带我来,我很感激。不管怎么样,我总不能让你在朋友面前跌份。”
梁川坐最早的一班车离开了花都。他的老家离这里不算很远,两个小时的车程。梁川在路上又给堂叔拨了电话,但或许是因为信号太差,所以没接通。梁川靠在干硬的座椅上,听着火车发出沉闷的声响,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恐慌。
其他叔伯亲戚离得远,对梁川而言,爷爷可以算得上是唯一的亲人。当初辞了工作来花都,老人家是反对的。给出的理由倒不是说老人家年纪大了怕没人陪,而是外面的世界诡谲叵测,以梁川这样耿直的性格,未必能混得下去。
梁川到花都后,跟老人家保持着两三天一通电话的沟通频率。前两天老人家在电话那头精神头倒是十足,没想到一夕之间就呈如此摧枯拉朽之势。
梁川尝试着,又给爷爷拨了个电话,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
列车驶出城内,两旁是炊烟袅袅的乡村。秋日已经割了稻子,沿路都有高高堆起的稻谷堆。天空被白云洗得洁净透彻,宛如他此刻的心。
梁川知道,自己是回去告别的。
他终究没能赶上与爷爷见的最后一面。
“心梗。”堂叔替梁川尽了照看老人的最后义务,“老爷子是今天中午不舒服的。爱萍也是顺路过去看看老人,没想到正巧碰上。送到医院是已经晚了,他一直在等你。”
梁川一步步往医院的太平间走。阳光一寸寸往他的身后褪去,只留下淡薄的影。梁川走向走廊尽头那晦暗的角落里,他推开冰凉的铁门,那用白布掩盖着的躯体,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少数的几个灵魂的牵挂。
他缓缓地,缓缓地蹲了下来,看着那人形因覆着白布而成了远处渺茫的雪山。人死了据说可以变成星星,这梁川是不信的,不过他想起了盘古死后化作群山的故事,忽然觉得是有那么些道理。
阳光淡薄了室内的光线,幽幽地,落在梁川的肩头。他没有掀开白布,他只是缓缓地坐在了地上,干涸的眼眶里,忽然涌出了泪。
梁川在堂叔的帮助下仓促潦草地操办完了老人的丧事。因为宗族凋零,这一出白事变得格外简单。梁川给堂叔封了个礼,堂叔一度推辞,最后还是收下了。
“有空过来吃个饭。”堂叔拿了钱,有些不好意思,“你婶婶……还是很欢迎你来的。”
梁川勉强挤出笑容,“我知道。”
老人的东西并不多,只一床被褥,几身换洗的衣物,一台用了十来年的收音机,还有一只手机。那是梁川工作后拿第一个月的工资给他买的。老人用得很珍惜,过了好几年,依旧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