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了狠心,虚张声势地在岳人歌面前挥了一挥,厉声道:“你给我跪下!”
好嘛,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了。岳人歌并不觉得意外。他瞪了母亲一眼,干脆地站起来,似笑非笑地,膝盖一屈,利落地跪下了。
他们这样的家庭,虽是小门小户,但自给自足,什么时候这样严厉地训斥过孩子?岳人歌小时候比现在更皮,跟着别的小朋友躲到葡萄园里,天黑了还不回家,害得大人找了一整夜,差点要去报警。结果第二天一早脏兮兮地出现在家门口——她比孩子先哭了。
蓬头垢面的大人搂着脏兮兮的孩子嚎啕大哭。出去玩算什么呢?让他去玩好了,比起这个,她更害怕失去他。
那是她的孩子,她的心头肉。他是早产儿,出生的时候营养不良,比别的孩子更瘦弱几分。她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为了让这个孩子长胖一点,自己反倒是瘦了好几斤——孩子是吸母亲的血长大的呀,jeanne将棍子高高地举起来,岳人歌倔强地仰着头,一晃三十多年,他已经长得这样大了。
jeanne的手还在抖。她打不下去,可是她不得不打下去。这个社会的规则她比他懂得太多了。她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受了多少钝风磋磨的痛。黑头发的亚洲女人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嫁到弗朗庄园难道真的舒舒服服地就当起了庄园太太么?公公婆婆、家族里的亲戚,哪一样她不是耗费了大量的心血去应对!
做一个异类,融入主流社会是多么难,她比他更懂,并且慢慢地适应了三十多年。她让他读书,默许他走出去,还不是为了让他更好一点,更强一点,不要像他的母亲一样,被人这样瞧不起呀!
两行泪又涌了出来,jeanne哭着摇摇头,看着儿子那张倔强的脸,心又被狠狠地拧了一把,手上的棍子落下了,重重地砸在岳人歌的背上。岳人歌吃痛,往前一扑,手掌撑在地上火辣辣地疼,又一记棍子狠狠地砸下来。
他咬着牙,愣是不喊痛。
“叫你倔!叫你倔!”她一边哭一边打,“你懂什么!你非得见到棺材才落泪么?”
“好了!好了!”jean一把将已经疯了的太太拉开,“你打他做什么?再怎么样,他还是我们的儿子!”
jeanne如梦初醒一般,喃喃地,“造孽啊……”
“妈……”岳人歌抬起头来,唇角因为方才吃力,而涌出了一点血,口中一片腥甜。jean拦住他,摇了摇头,“你妈妈需要休息一下。”
岳人歌仍是跪着,手上已然磨破了皮,自掌心传来隐约的钝痛。膝盖大约已经跪出了淤青,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他察觉到母亲正看着他,不由得缩起手,避开她的目光。
“这件事,我们知道了。”爸爸发了话,“但我们需要时间消化一下。leo,这件事……确实有点突然,我和你妈妈都没有准备,你不能要求我们立刻就接受它。”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