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0章

“娘……小姐,往年三少爷,不是和伯爵府那群公子在畅春园听戏,就是陪您在街面上闲逛,今儿个您怎么就这么确定他在金阙楼呢?若是我们在金阙楼没寻到三少爷可怎么办?”

“那我们可怎么回去啊。”

人头攒动的长安街上,袖竹一面替沈浓绮小心隔开人流,一面心惊胆颤发问。她们偷跑出宫本就是大罪,若能神不知鬼不觉回去便好,若是明儿个一早,女官们来请安时还回不去,消息走露出去,那可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沈浓绮原也不是来寻沈流哲的,她是来找周沛胥的。住了这么多年对门,她自然知道每逢春社,顺国公府在金阙楼的家宴,可她总不好与袖竹直说,她作为一个堂堂皇后,竟想着偷跑出宫私会外男。

“你不要着急,他就算不在,我们也可以自己逛自己的。待逛得差不多了,再回卫国公府,让管家传信给流哲便是了。往年春社日祭祀,皇后母家都可在晚上祭祀完毕后,将传达天意的祭品送入宫中,递给皇后。有此祖制,就算宫门下钥了,侍卫也必定会放行的。”

沈浓绮思虑周全,若是在金阙楼没有寻到周沛胥,那便用这个法子,也能回宫。

沈浓绮的容颜不能被人窥见,头上戴了顶帷帽,长长的曼纱垂在腰间,在满街通明的跳跃灯火下,显得既神秘又婀娜。

可就是因为这曼纱,出宫时险些就露了破绽,守宫门的侍卫谨慎,坚决不见容颜不开宫门。僵持了颇久,还是袖竹机灵,撩起曼纱露出脸,端起了景阳宫的威势,显出皇后的凤令,侍卫们不敢得罪,这才没有坚持看掀开沈浓绮的曼纱。

曼纱轻薄,又是御用之物,所以不知用了何种特殊的工艺,使得曼纱外的人瞧不见里面,但却能从里头窥见外头。

就算没有入宫之前,沈浓绮也是被养在深闺中,轻易不出来见人的,后来嫁入皇宫之后,愈发随着凤鸾被人架在了肩上,端在了空中,与人群隔得远远的。往年春社虽然她也能出府来看热闹,可所到之处,也被暗卫有意隔开了,不得丝毫畅快。

此时她隔着面纱,感受着川流不息的人流与她擦肩接踵而过,百姓们脸上洋溢着的着喜悦与幸福的笑脸就近在咫尺……这种融入人群的感觉,并未让她觉得半分不适,她只觉得即新鲜,又刺激,仿佛帮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这兴奋的感觉随了一路,直到在灯火阑珊的巷道处,望见了一对男女,那份欢愉骤然就停滞了。

百姓们似乎也注意到了二人,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忽然就因他们的出现而静寂了几分。

实在是因为那踱步在青砖道上的白衣男子太过乍眼。

男子衣饰不凡,面冠如玉,气宇轩昂,他面色沉静着,在千万盏的烛光中缓步走来,似是在春社日能给人带来光明与希望的天神。

站在身侧女子容貌虽也出众,可终究被男子出尘的气质压了好几头,瞧着并不特别般配。

“小姐!你快看,那不是首辅大人么?”袖竹大惊失色,赶紧低呼出声,“首辅大人最重礼道,若是让首辅大人撞破您在此处,而并未在景阳宫中祈福,咱们就算混身上下长满嘴,也说不清楚了!咱们快走!诶!小姐?小姐!!”

袖竹原想拉着沈浓绮转身回府,结果谁知沈浓绮不退反进,朝首辅消失的方向径直快步走去了,袖竹胆颤两下,立马就快步跟了上去。她们原就不敢走大道,走的已经是人流少些的辅路,周围幽静的巷道许多,万一再跟丢了,那便更不好交差了。

看着二人越行愈远,沈浓绮心中钝痛,她涌现出一个念头,那就是将他们二人分开!

她魔障了似的追了上去,步子快到穿越人群时,被行人撞了好几下肩头,差点就跌在了地上,她顾不得痛,也顾不得停留,眼神只停留在那白衣男子身上,再也容不下四周的喧嚣。

上天是不是在惩罚她?惩罚她为什么不及早和他表明心意?所以让他这辈子会与旁的女子共结连理,罚她错过了上辈子,还要错过这辈子?

她着实慌乱了,她趁机出宫,绝不是想看到眼前这幅画面。

她一面这么想着,一面快步流星追着,直到越离越近,眼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条暗巷中,她的脚步又骤停了下来。

她蓦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又很可笑。

她上前的理由是什么?人家二人男未娶女未嫁,莫说如今只是相邀逛街了,就算明日要成亲,她又能说些什么?她凭什么让二人分开?就凭她是皇后么?

可只半息之间,她的踟蹰不前的脚步又迈了出去,无论如何,她偏要尽力一试!

她朝那暗巷入口追去,亏得他们越走越偏辟,周围的人烟稀少了起来,在这种安静的情况下,沈浓绮隐约听见暗巷内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哭泣声,还传来些二人的对话声,模模糊糊只能听见“辜负”“做妾”“甘愿”的字眼,还未等沈浓绮再靠近。

那个站在周沛胥身侧的女子,忽然就从暗巷中冲了出来,脸上尽是悲色,哭的梨花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