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葬礼

艾达马上看出她的企图,一把按住了她。

“……”阿方索的眉毛别扭地拧了拧,低声说:“放心吧,已经稳定了。”

悬在心头的那口气终于松了出去。

太好了……

艾达补充道:“医生说顺利的话,大概过两三天就会醒来。殿下,我就离开那么一小会儿,你就在走廊上晕倒了。这样可不行啊!你也病了,得好好休息几天。”

乔伊这才注意到,自己也躺在一张亚麻色的病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还是觉得冷,脑中也昏昏沉沉。

“殿下,我给你带来了这个。”

艾达小心翼

翼地把安东尼奥刚送给乔伊的八音盒放到了床头柜上。

乔伊一怔。

“怎么把它拿来了?”

“玛丽让我带上的,说应该会让你心情好点。殿下,你感觉怎么样?需要叫医生来看看吗?”

“不用了。”乔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她忽然觉得很累。

“你的伤没事吧?”她还惦记着阿方索。

“没事。姐姐,当时太危险了,你怎么能就那样扑过来?万一子弹打到你身上怎么办?”阿方索十分后怕。

乔伊轻轻摇摇头:“你也太傻了。他们针对的当然是你啊。”

现在回想起来,早在最初感到不对劲的时候,就应该马上去查清楚。

阿方索回来得突然,所有人都没料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阿方索的神情马上低落下来,低头小声说:“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来到这里会给你带来危险……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对不起。”

乔伊来医院的时候,他在指挥刺杀后续的紧急应对。刺客没能逃走,但很可惜,也没有抓到活的。

乔伊叹口气,抬手摸了摸弟弟柔软的黑发:“不关你的事。”

“对了,你怎么突然离开马德里了?”她还没有问过阿方索。

“……当然是来整治费尔南德斯那个小杂种。”阿方索忍不住说了句脏话——从小就被要求王室礼仪的他直到去国外留学才学会了这些话,但也只敢小声说。

“恐怕他在瓦伦西亚好日子过得太久了,都忘记了费尔南德斯家族效忠的是谁。”

……乔伊原来还奇怪发生了什么,原来是弟弟干的好事。

她突然想起潜在的危险,紧张起来:“那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小费尔南德斯认识她,因为年少曾经见过。但阿方索比她小不少,小费尔南德斯按理说应该认不出他来。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阿方索的身份非常危险。

“我没有那么蠢啦,姐姐!”阿方索哭笑不得,“上次王冠的事情之后,我当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只是动用现在内阁内可

靠的势力,给他带了一封信——真的只是很轻很轻地威胁了他一下,结果他就吓坏了。”

阿方索略带不屑地轻嗤一声:“真没种。怪不得他们家族的领地会落到卡洛斯的手中。”

“另外就是,我要把这两个文件给你。”

帕斯卡将文件夹打开,取出一份世博会申办文书,落款处是阿方索和首相卡斯蒂略的花押签字。

“我知道巴塞罗那申办世博会需要这份文书。你放心,我永远都会支持你。”

申办文书需要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的签字。在如今的西班牙,国家元首是国王,而政府首脑是首相。

当然,要等到阿方索真正登上王位,这份文件才会生效。

另一份内容更加简单,同样有阿方索的签字。

“身份证明——乔伊·罗莎·斯黛拉诺·德·波旁殿下,伊莎贝拉二世女王陛下第二女。”

乔伊觉得自己几乎要被上面华丽的金色字迹灼伤:“这是做什么?”

“我怕你下次再遇到这次的情况,提前给你准备一份。”

阿方索有些头疼地叹口气,“姐姐,你之前真的太危险了。”

两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就不同,玫瑰公主更是对政治和法律毫无兴趣,看她的表现就知道她对此事的严重性毫无概念。

帕斯卡低声解释道:“殿下,幸运的是,这次只是瓦伦西亚的公爵,不是加泰罗尼亚的贵族,阿方索殿下也及时控制了费尔南德斯,所以才迅速平息了事态。”

阿方索点点头:“但是,如果下次有人戳穿你的王室身份,再起诉你冒充王室身份的话——虽然很离谱,但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那我可能都来不及救你。所以就提前准备一份证明。”

“……原来是这样。”乔伊后背一凉。

但她想了想加泰罗尼亚和南方的恩怨,感觉事情更加棘手了。

这份证明,大概是丢也不敢丢,烧也不敢烧,既是催命符,也是救命牌。

她在心里默默叹口气,那就先收着吧。

从身到心,无声的

疲惫淹没了她。

病房的门敲响了。

“家属请注意一下,病人需要休息。”一名护士探头进来。

艾达连忙说:“我应该可以……”“不行,谁都不行。”护士不留情面地一口回绝。

等到几人都被护士轰走了,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战栗的寒冷从四周侵袭过来,乔伊伸出微颤的双手,拧紧了八音盒的发条,然后蜷缩进被子里。

一串串泡沫般音符流淌出来,温柔又滑稽。

踌躇的。

不完美的。

无尽的爱。

她忍不住想起梦中那个再也记不真切的吻。

刹那间,滚烫的血液充斥了鼓膜。

那是心脏在无比清晰地,向大脑宣告自己的感觉。

怦怦的心跳从未如此急促,也从未如此沉重。

生命里从不曾动心,从不知求而不得是什么滋味。

如此迟钝的她,甚至要在梦里才能明白自己的心。

但当阳光终于穿透花窗,再回想那些微风吹散的瞬间,回想起玫瑰花香在他们之间萦绕的芬芳,回想起他们每一次无意的拥抱……

每一丝光芒都有了理由,每一分动心都不是毫无征兆。

可是……

她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曾经,他们之间隔着一个世纪。

她只能从他留下的作品中遥想他当年伏案画图的模样,猜测他抚摸着那些精致雕塑时,怀着的是怎样的心情。

那时的她知道,那只是一个历史的幻影。

他一辈子从未爱上任何人,甚至还能为她隐秘的爱慕增添一点色彩。

可如今,21岁的他就在她身边,她却再也跨不过那个诅咒。

那是曾经发生过的,不需要任何言语的证明。

那叫做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