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心字写好了

小雪粒下了一天一夜,也才两指厚,可气温非常低,这两指厚的雪三天了一点都没化。

高水英去学校申请垒个煤火,无果,

董保禄说没钱,学校里边那些教室今年发的煤都比往年少几百斤,外面的两个班学校实在顾不上,他让高水英自己想办法,说不行就让家长们兑煤。

村里还有不少人家从来不舍得买煤,都是烧柴草,高水英张不开这个嘴,于是,年年他们只能继续冻着。

早操也没按要求去麦场上,就在刘家的院子里跑圈,因为路上的雪一直不化,高水英怕万一哪个孩子在饲养室西边那两个大坑之间的路上摔一跤,滑进大坑里。

夏天那一场特别的的雨之后,村子周边的大坑到现在水都还没有干。

年年一直巴着去麦场里上操,结果老也不能去,怄得不行,他晚上去练字时跟安澜说起这事,安澜问他:“这么冷,别人连房门都不愿意出,你为什么想去麦场上操?”

年年说:“我待见去地啊,地恁宽恁大,麦苗绿莹莹的,还能看见远处的山跟树,我一到地里心里就可美。”

安澜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生出一点困惑,他好多时候都不懂这个小孩。

生来就在乡村,而乡村在当今中国的地位如此低下卑贱,他不应该特别讨厌土地和自然原始的东西吗?他怎么跟别人相反呢?

年年见安澜不说话,就问:“你不待见地里吗?”

安澜说:“待见,可,这里的土地不属于我。”

年年恍然大悟:“哦,我忘了你是城市人,不用种地。”

小孩的理解显然和他内心的想法不是一回事,安澜知道不管是以年年的年龄还是他的经历,都不可能理解自己的话,也没有进一步解释,他把话题拉回到最初:“过几天雪化了,如果你们去麦场上操,早上一定记得带帽子。”

几天低温,他发现村里不少孩子已经有了冻疮,保国的手冻成了习惯,天刚冷手指就肿的像胡萝卜,这几天冻疮已经开始流水。

还有几个孩子脸蛋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冻疮。

年年虽然每天清晨放学都小脸青白,不停地吸溜鼻子,好歹没有出冻疮,安澜不想看到他也成保国那样。。

年年说:“我知,我可不敢叫给脸冻成疮,保国他们说冻疮到春天光想痒死,我特别特别怕痒。”

安澜捏捏小孩的脸蛋,再捏捏他的手指头,没有硬块,放心了,说:“地和树,还有山,都不会跑,到春天你可以天天去看,现在冷,你乖乖在院子里跑操。”

年年说:“其实只要不是一直站着就不会冷,我可想去西岗,去看看老坟堆那儿的猫头鹰还搁那儿没。”

安澜看看窗外:“这几天不行,等天晴我跟你一起去。”

年年开心地咧嘴笑:“从你来我就说想领着你去西岗耍,镇多天了也没去过,这回咱得说话算数哦。”

安澜把自己写的一排“心”字给他看:“今天如果能写的跟我一模一样,明天就跟你去西岗。”

年年的脸一下就皱巴成了苦瓜:“啊啊啊——,明明看着镇简单,为啥我就是写不好咧?你咋随便一写就镇好看咧?”

安澜屈指敲敲他的头:“快写吧,这个写不好,就不学新的。”

年年挺起胸,坐得端端正正,提笔开始写。

安澜坐在床边,拿起床头的《三侠五义》,又拿过一截短短的铅笔,翻开几页,在书上写写画画。

年年写了一排五个“心”,推到安澜面前:“还不胜夜儿个写的。”

安澜歪头看了看,放下书和铅笔站起来。

年年也站起来,把椅子让给安澜。

安澜坐下,提笔写:“看着我的起笔和运笔走势……再来一遍……再来一遍……再来一遍……,看清楚了吗?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