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傅安澜来了

年年往房檐下跑:“妈,你搁前头铲,我搁后头扫。”

田素秋说:“中。”

雨顺抱着祁好运进屋了,年年和田素秋配合着除雪。

突然,一阵“嘁哩喀喳”地响,一根榆树枝上的积雪毫无预兆地落下,正好落在年年身上,洒了满身。

“啊啊啊——,冰死了冰死了。”年年丢了笤帚,蹦起来挠脖子。

田素秋大笑:“看你那低脑上,都是雪,跟个土地爷样。”

年年扯着衣领子叫:“雪落到我衣裳里了,妈你快点给我掏掏呗,老凉啊。”

田素秋过来一手扯着年年的衣领,一手扯着衣裳下边,使劲抖,让雪顺着脊背滑下去。

“啊啰啰啰啰啰啰……啊啰啰啰啰啰啰……”隔着王家家庙,西边传来三奶奶招呼猪进食的声音。

田素秋扯着嗓子说:“三大大,墙塌了,咱两家干脆和锅吧。”

三奶奶在那边笑答:“中,我正好想吃你包的扁食咧,要是和锅,今儿晌午咱就吃扁食。”

田素秋调扁食馅儿一绝,同样的调料,同样的原材料,她经手拌出来的馅儿就比别人好吃,尤其是过年时炼猪板油剩的油渣和白萝卜拌馅儿,她一碗油渣掺一大盆白萝卜做出来的,比别人用三斤正经五花肉掺同样数量的白萝卜做的馅儿还好吃。

三奶奶和田素秋关系好,她又特别喜欢吃扁食,每年腊月二十二生产队分完肉之后,她都用自己家肉跟萝卜对半的扁食和田素秋换一小盆油渣扁食。

田素秋说:“没准备东西,今儿晌午来不及了,星期日吧,星期日长寿回来,咱和锅吃扁食。”

刚说完,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下错误,马上又说:“哎呀我忘了,这一下雪,长寿星期日肯定回不来了,那,咱明儿就吃吧。”

三奶奶说:“那就明儿,没大肉,我杀只鸡,咱吃鸡肉扁食。”

年年小声问田素秋:“鸡肉也能包扁食?”

田素秋说:“傻孩儿,吃饭又没啥对错,用啥包扁食,还不是咱自个儿说了算。”

年年一想,可不是嘛,做饭啥配啥,不都是人自个儿想出来的,只要好吃,咋做都中,咋配都中。

他想看看傅安澜听见田素秋和三奶奶的对话后什么样?扁食他应该也可待见吃吧?那他肯定可高兴吧?毕竟,扁食那么好的饭,可不是天天都能吃的。

可惜,他现在扫雪的地方,对着的是没有塌的那一段墙,他什么都看不见。

除雪不能只管自己家里,大门外和街上也得管,要不雪一化,街上根本走不成路。

年年跟着田素秋一直往外面扫,到了大门外,看见街上已经好多人了,差不多都是田素秋和他这样的模式,一个大人前面铲,一个或者两个孩子后面扫。

保国跟在刘老三后面,脸哭丧得不行,看到年年,他破天荒没打招呼,嘴还撅得更高了。

年年喊他:“保国,你咋着了?”

田素秋也看到保国的模样,问刘老三:“哎,不是你又打孩儿了吧?”

刘老三嘿嘿笑:“那个啥,夜儿黑着雪大,俺老五住那间屋的顶好像有点卧了,俺娘心里不踏实……”

“就怂着你打保国出气,对吧?”田素秋打断刘老三说。

刘老三还是嘿嘿笑:“俺娘年纪恁大了,我也是不想叫他生气,没使劲,就轻轻给他了两脚。”

保国呼哧呼哧哭了起来:“啥轻轻给了两脚?你跺我了十几下,可使劲,我的腿都快叫你跺折了,我一起来就看四国跟增国,您说俺五叔房顶的事,我一气儿都不敢吭,还是打我……”

年年看见保国哭,心里一阵难受,他说保国:“你又没错,他打你不会跑?跑了就不回来,冻死到外头也不回来,要是没冻死,叫别人拾走,那正好,不认识的人待你也比您家的人待你好。”

刘老三还是嘿嘿笑:“年年,可不敢这样说哦,我是他伯咧,打他两巴掌咋了?”

田素秋说:“你是他伯也不能孩儿没错也打他。”

刘老三嘿嘿笑,正好看到王立仁拎着锨从东边走过来,他就没再接田素秋的话。

田素秋快速铲了几锨雪堆在沟堑下,然后停下拄着锨等王立仁:“家庙两边的墙都塌了一截,立仁你知吧?”

王立仁说:“知,我一早过来看俺娘,开门就看见了,我过来就是跟你商量这事咧。”

田素秋说:“哦,那你说,是赶紧再打起来,还是过一歇儿有空了再说?”

王立仁说:“最近我老忙,黄昏也时不时得开会,过一歇儿再说吧?正好也不是临街墙,外人进不去。”

田素秋说:“中,我最近事儿也有点多,等弄完这一批线,再给家里的铺盖拆洗一遍,我就没啥事了,到时候要是你还忙,我找人打。”

王立仁摆手:“嫂子,你只要不嫌塌恁大个口儿不好看,这事儿就不用你管了。”